文｜高荣伟

两年半前，我带着对留学生活美好的憧憬来到丹麦的尼尔斯中学学习。

异国他乡给我最初的感觉是充满好奇，一切新鲜事物都能引起我极大的兴趣。但很快，随着问题一个个地产生，我开始意识到，远离家乡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尤其是当一个人面对困难时，我深深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生活也开始变得实际而平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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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租住的房子，房东及其他租客与我都来自不同国度，大家各自生活习惯不同，文化背景也有差异，彼此之间不仅沟通有困难，个别人由于受到一些不良媒体的影响，还会歧视中国学生。在这种环境下，我们这些英语功底较差的中国学生，往往会产生强烈的自卑感，每天放学回到家，甚至都不想多开口说话。

但渐渐地，我发现很多欧洲非英语国家的学生，他们的英语水平其实远不如我。甚至有人经常答非所问，但在得到纠正后，他们也不会感到尴尬，一样落落大方。这令我很是吃惊。但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们似乎越来越希望我能多讲中文。

尼尔斯中学是一所有60年历史的宗教中学，地处哥本哈根市中心。自2011年11月起，该校在6-10年级开设了中文必修课，并在高中部开设了中文课程作为选修外语科目。目前，丹麦已有13所中学正式开设了中文课程，还有更多的学校在相应的筹备中。

我明显感觉到，近年来丹麦的“汉语热”正持续升温，尼尔斯中学自然也不例外。

一天，正在读高一的扬尼克·奥弗高，在校园小径与我不期而遇，或许是为了练习她那拗口难懂的“中文”，她老远就用“中文”热情地对我说：“我想，我们互相可以学到很多。你愿意和我交流一下吗？”

奥弗高是一个高挑的女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美，我当然愿意与她多交往，便驻足与她“交流”起来。

我们时而用英语，时而用汉语，有搞不懂的时候就手脚并用。我发现，奥弗高的肢体语言非常丰富，几乎每说一句话她都会做手势或者扭扭身子。我想，这应该是她潜意识里心理能量的外在表现，迸射出的是她的热情与强势。

奥弗高兴奋地告诉我：“我去年冬天去了中国，那是一次令人激动的经历。中国很伟大，跟丹麦真的很不一样……我爱中国，那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特殊文化气息的国度。不仅仅是语言上，中国的文化教育也跟我们非常不一样。如果能把在丹麦学到的知识和在中国学到的东西结合起来，那是非常棒的。”

听着奥弗高说中文，我不由将她的汉语水平与我的英语“功夫”作了一下比较，我终于找到自信——她的词不达意、结结巴巴常常令我一脸茫然，但我依然愿意跟她聊下去。然而，面前的她却显得比我更自信，她毫无羞涩地说着“中文”，一脸兴奋，这一点真令我自愧弗如。

自信这种东西真的奇妙无比，当它悄无声息地出现，总会让人不自觉地呈现出一种另类的美丽光彩。当奥弗高和我聊了半个小时，便赶去上课后，我走回自己的教室坐下，眼前仍不断地浮现着她“自信”又生动的表情。

我自觉是个缺乏自信的人，在公共场合常会“躲”在人群中，从不做“出头鸟”。可是仰望着人群里那些风采迷人的自信的人，心里却难免羡慕，羡慕之余，更是痛恨自己——为何就甩不去那点畏缩和自卑。

这个时候，我常常会把责任归咎于在国内接受的教育——“要做老实孩子”，家长的这种思想灌输，让我到了丹麦还是一个不自信的人。现在想来，这也并不关教育的事，确切地说，“老实”与“自信”应当是两个概念啊，我只是在畏缩，在逃避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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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得久了，我渐渐领悟到，我们中国学生其实一点都不比其他国家的学生差，我们从小勤奋好学，有良好的文化基础，我们只是缺少了那么一点点——自信。

有一次，我们班里举行演讲活动，按要求每个同学都要发言，我觉得这一次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很快就轮到我发言了，我紧张极了，刚起立说“大家好”时，舌头都在打战。一种尴尬突然占据了我的大脑，并不断膨胀，原本记得烂熟的演讲稿眨眼间变得不清晰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不知怎么有个影子冒了出来：奥弗高。对！就是她。令我奇怪万分的是，一想到她的表情，一种自信便在我心中陡然而生。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好像慢慢进入状态了，之前的紧张和不安正在一点点地消除，自信一点一点地回归，发音也正常起来。

尽管当我要完全进入状态的时候，演讲已经结束了，不过尴尬的阴霾此刻已经一扫而光。虽然这次并不算成功，甚至可以说有点糟糕，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窃喜：我找到自信了。

我常常想：中国人在国外，为什么经常感觉被歧视？或许，自身缺乏自信是一个很关键的原因。一个人的自信来源，大而言之，是来自祖国。祖国强盛了，我们跨出国门才会自然而然地挺起腰杆；小而言之，是来自个人素养，内心的淡定与坦然，自信理当是个人内心素质的自然流露。

那么，如今我们国家日益强盛，正犹如鲲鹏展翅般扶摇直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内心更强大起来呢？本来自己也是很出色的，甚至比那些曾经羡慕过的人要优秀许多，为什么总是唯唯诺诺、犹犹豫豫，最后丧失一些明明可以成功的机会？

我开始提醒自己，不能再怯懦，不能再畏缩。我时常主动去找一些外国学生聊天，聊天过程中，我的英语水平也很快有了质的飞跃。我发现，羡慕我的人也不少，我在收获自信的同时，还收获了友谊，也领略到了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真是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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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来丹麦留学就快两年半了。回想起这一路走来，酸甜苦辣真是让人感慨万千。但在异国他乡的诸多尴尬与无助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行愈远，渐渐淡忘了。

学习与领悟“自信点，别尴尬”的过程，给我上了人生的重要一课，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我想，“自信点，别尴尬”是一种智慧、一种远见，也是一种快乐，更是一种精神力量。容易尴尬的人，心胸也可能不开阔。但当一个人自信的时候，就会自然地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和气质”，让人勇往直前，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