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结束的2025年高考中，语文全国一卷的大作文题干材料来自三部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除了老舍的小说《鼓书艺人》，还有两首现代诗，艾青的《我爱这土地》和穆旦的《赞美》。这三部作品都写于抗战时期，契合今年抗战胜利80周年节点。

老舍和艾青的作品都进过中学语文课本，是考生耳熟能详的人物，比如老舍《济南的冬天》，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相比而言，穆旦和他作品的大众知名度就较低，显得冷门。微博上，“穆旦是谁”等相关词条也上了热搜。

穆旦是谁？他是金庸的堂兄，是清华园里师从闻一多的高材生。他曾在西南联大外文系当助教。参加过抗战一线，随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留学美国，跟杨振宁、李政道上的是同一所学校。王小波隔空认他为文学上的“师承”。2025年6月，高考语文作文让他在互联网上“出圈”了一把，这位诗人和翻译家被更多大众读者所知。

穆旦的诗作与翻译，深刻影响过中文世界的文学表达，有“现代汉语诗歌第一人”的美誉。闻一多在西南联大期间编选的《现代诗钞》，选入穆旦诗11首，数量之多，仅次于徐志摩。

穆旦的翻译让普希金、雪莱、拜伦在中文世界重生，在文学圈点燃了“普希金热”，直接影响了包括作家王小波在内的几代作家，王小波在《我的师承》中直言，自己写作的语感来自穆旦的诗歌译本。自己得到的帮助“比中国近代一切著作家对我帮助的总和还要大。”可以说，穆旦称得上是“作家中的作家”，“诗人中的诗人”。

高考语文一结束，穆旦的诗在不少诗人作家的朋友圈刷了屏，不断有人晒出自己收藏的穆旦诗集，开始讨论这位突然被曝光在大众视线中的诗人。

穆旦原名查良铮。跟武侠小说大师金庸同属浙江海宁查氏大家族，两人算是堂兄弟关系。穆旦比金庸大6岁。穆旦的穆和旦，是他的姓“查”字拆开后，把上面的木改为穆，得来的。金庸叫查良镛，是把“镛”拆分为二，取的笔名。从传记和史料看不出这俩人现实中见过面，但这俩人取笔名的思路，倒是看出他们不亏是堂兄弟。

穆旦在天津长大，中学读南开，大学读清华。受到当时最好的精英学术系统教育。置身于汉语诗歌创作的第一现场，年纪轻轻就定义了一种新型的现代诗。但真正塑造穆旦的，除了象牙塔里的精英训练，还有广阔的生活内容。上大学期间，穆旦随清华师生长途跋涉到湖南，在长沙临时大学就读，后又西迁到昆明，改称西南联合大学，虚岁21岁的穆旦加入了由闻一多等师生组成的“湘黔滇旅行团”，历时68天、日行32公里的长途跋涉。正因为有此不平凡的三千里步行经验，穆旦从此体会到了“我们走在热爱的祖先走过的道路上”。走过大西南，诗人才知道，“中国的道路又是多么自由而辽远呵……” 这种生活经历也为他那首上了高考试卷的诗作《赞美》的诞生奠定了坚实的生活经验基础。

1942年，穆旦本来已执教西南联大，担任外文系助教。但出于报国之心，他投笔从戎，报名参加中国入缅远征军，在杜聿明率领的第五军司令部担任中校翻译官，奔赴缅甸战场，参加对日作战，中间遭遇九死一生的惨烈状况。二十世纪的中国诗坛，在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他强烈的民族大义显得如此突出，令人动容。1953年，穆旦留学回国任教于南开大学外文系。教学之外，全身心投入了翻译，他以本名“查良铮”翻译出版普希金、雪莱、济慈等人的诗作，为汉语新诗补充养分。1950年代，校友李政道和杨振宁在美国获得了诺贝尔奖，堂弟金庸在香港连载小说《射雕英雄传》名声震动华人圈，穆旦此时在南开大学默默无闻从事着低调的文学翻译工作。

曾被遗忘的星星，终将重新闪耀。他对汉语文学所做的贡献，也被铭记在册。相信，随着更多人认识他，他的作品会被更多人发掘、传播和理解。他的名字不如同辈响亮，但他的诗与译作，早已成为汉语文学的一块地基。当高考题中出现他的诗句，不仅是一次对经典的致敬，更是在提醒我们： 真正的文学，从不是热闹的喧嚣，而是安静的深流。

穆旦的诗句欣赏：

“我要向世界笑，再一次闪着幸福的光。”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拍摄&剪辑：吴德玉 刘凌霄

文本&出镜：张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