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老歌.让我欢喜让我忧_周华健,
流金岁月.经典永恒
在我们当地,高三当年没有考上大学,主动到复读班复习,称之为“渡”一年。小学的时候,成绩差的被动留级,大人也称之为“渡”。
“渡”这个字用的很好,复读就像是在渡劫,也是在渡缘,经历过的人,才会有更深的体会。“渡”一年,有进步,有原地踏步,甚至还有退步。
我上初一那会,就注意到复读班有个人,经常拿着一只碰的斑斑点点的搪瓷缸子去食堂打饭,初三的时候,他还在打饭。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常穿件军绿色的褂子,上衣口袋里别支钢笔,带着眼镜,还留着络腮胡子,长相老成,妥妥的八九十年代知识青年形象,也不知这位仁兄最后鲤鱼跳农门,考到哪个大学了。
当年,这种情况很正常。我的家乡,地处大别山东麓,绝大多数农村人改变命运的基本出路就是读书。对于考大学很是执拗,或者说是一种信仰。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以此类推。
我小学一年级上过两回,高三也上过两回,很有意思,基础教育的起点与终点,我都“渡”过。
小学那会,倒不是成绩差的原因。我原本在村里读书,转眼到升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很果断地把我从村小转到城里的“东方红小学”读书。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从一年级重新“渡”一年。
村小基本是民办教师,教学质量和城里的“东方红”确实有差距,但我毕竟读过一年,如今重新读“a o e”如鱼得水,在班里混的风生水起,加上身高略占优势,很快就谋得一官半职,成了老师的得意门生。
这种得意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如今看来这种得意或许得益于一年级的“渡”。
高中三年,很吃力地学,却没什么建树,高三毕业,再“渡”已是迫不得已而为。
1999年首次参加高考,初战告负,我不出意外地成为一名落榜生。
记忆犹新,那年高考被安排在城乡结合部、离家最远的一个考点,心里有点排斥。头天上午考语文,天阴沉沉。面对无从下手的作文以及身后不时探头的监考老师,我坐立不安。考试中途,一支送葬队伍从学校门口浩浩荡荡地走过,阵阵鞭炮和唢呐声搅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人在自身不够强大的前提下,很多时候都会夸大外在环境的影响,我很迷信天时地利人和这些玩意,首场语文不在状态,数学的大题目更是写个“解”后便无下文。种种迹象,我离“渡”不远了。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艳阳高照,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我扛起锄头,选择在最热的午后,来到了田里干起农活。偶有路人看到,惊讶于我的举动。
究竟是回乡务农还是再“渡”一年,在面朝黄土和拾起书本之间,我选择了再来一回。
拾掇拾掇,我报名了复读班。复读班就在我原来的高中,地形了解,轻车熟路。
重点高中对复读班不重视,对文复班更是如此。教室在学校一个很偏的角落,地方到是很大,三间砖瓦房。教室外面就是条小河,对岸是农田,乡土气息十分浓厚。窗户上的玻璃,完整的没有几块,七拼八凑的条形桌和板凳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教室,很怀旧。我隐隐约约感觉有点像小学一年级那会,土房土墙,觉得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条件太好了我却不适应。正如我坐拖拉机从不晕车,却很享受一路的颠簸和那股柴油味。
事实验证了我的判断,这里确实适合我。我早上一般来的都很早,坐在靠窗的地方边读书边看风景。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河边已经很热闹,不时传来阵阵棒槌敲打衣裳和村妇的嬉笑怒骂声,一群鸭子自由地游来游去。我有点画画的天赋,在英语书的空白处,草草几笔,勾勒着这幅山水田园画。
不远处的田埂上,急促地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声音,高三年级主任像游击队员回村报信一样,骑着二八大杠在田埂上飞驰。敞开的褂子像披风一样飘舞。年级主任的身影,就像一个闹钟,每天准时地出现在田野里,提醒我调整思绪。
复读班里的同学,基本上是本县的,也有外地的,我记得当时最远的是一个从东至过来的同学。那时候没见过世面,班里来个皖南人,大家很好奇,都喜欢逗他说听不懂的方言。他说他们那边电视收的都是江西的节目,收不到安徽台25频道,我们觉得这都是新闻。
班里还有个同学,绰号“山人”,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山里来的叫“山人”,时间长了才知道,他上略知天文,下懂些地理,眉宇间透露些神秘,常给大家说些邪乎的故事,说的头头是道,吐沫四溅,颇有点山里道人的味道。
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是老实本分,抱着考大学的目的而来。但也有个别同学带有社会气息,吸烟染发不读书,被班主任在课堂上当众暴力制裁,一举扭转即将愈演愈烈的颓废局势。
转眼天气转凉,破败的窗户已经阻挡不了肆掠的寒风。靠窗户坐的同学不得已拿报纸糊在上面,其他同学纷纷效仿,不仅挡风,还增强了“安全感”。不过随着气温下降,三间大瓦房就显得格外空旷。这年冬天,在我们外出参加春考之际,班里胆大的学生就拆掉了一张空桌,在教室后面燃起了篝火,向寒冷宣战,以迎接新年。
很快就来到六月,为了不影响高三年级备战高考,复读班提前一个月就散伙,大家各回各家。我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书,空荡的教室刚好给我提供了保持学习状态的机会。我找班主任配了把钥匙,和往常一样,依旧早出晚归,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复读班临近河边,水草旺盛,六月的教室,蚊子出奇的多。我买了盒蚊香,从早上来点燃后就香火不断,教室里烟雾缭绕,空无他人,伴随着收音机的音乐,我如同吸食鸦片一般,沉迷于此。
那个六月,学习效率出奇的高。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我把政治、历史书摸得滚瓜烂熟,就连数学试卷最后一大题,也能坦然面对,至少“解”下面还能再写几行。临近高考,我甚至希望能再借我一个月,推迟高考。这年的7月,我满怀希望再次踏进考场,尽管不尽如人意,但也是轻舟已过。
渡人不如渡己,渡己不如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