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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是萌芽。
今天这篇,是回一位读者的提问:“孩子不想去上学,我该怎么办?”
其实这一年,我已经陆续收到过四位姐妹的类似求助。
她们的孩子处在不同年龄、不同城市、不同学校,但“拒绝上学”这件事,却让每一个家庭都陷入了焦虑与无助。
这四个姐妹我都很熟,从最初的倾诉到后来学校、学校心理老师的介入,我一直在远程陪着她们,经历这段艰难的时光。
直到今天写下这篇文章,她们的情况是这样的——
A姐妹:
孩子拒绝上学超过半年,目前改为在家学习(home school),由家教老师上门一对一授课。
因为孩子已是小学高年级学生,学业进度不能停,但他仍然强烈抗拒去学校。
已知原因之一是长期的学业落后、持续不及格,产生的严重挫败感,其他更深层的心理因素还不明朗。
B姐妹:
孩子已经拒绝上学超过一学期,新学期依旧是“去学校打卡完就回家”。
学校正在联合社工、心理咨询师和老师多方介入。
孩子是低年级生,具体不想去上学的心理原因尚未厘清。
C姐妹:
孩子已经顺利复学。
拒绝上学的起因是被同伴孤立、交不到朋友,她一度认为“身边的人都讨厌自己”,因此拒绝回校。
D姐妹:
孩子也已重返校园。
孩子当初拒学,是因为害怕班上新来的班主任老师。与老师发生了几次冲突后,就开始拒绝上学了。
在陪伴她们的过程中,我深刻感受到,孩子拒绝上学这事,并不是突然发生的,它往往是长期情绪积压后的结果。
今天,我想借这四个真实的故事,和你聊聊我在这个过程中的一些观察与感受。也许,它能给正陷在困惑中的你,一点启发。
孩子为什么不想上学
拒绝上学(school refusal),是一个被心理学界广泛研究的现象。
它的发生概率并不低,有学术研究显示,大概有5~28%的学龄儿童都发生过拒绝上学行为。▼
“拒绝上学”并不是指孩子单纯地“任性不想上学”,它形容的是——
孩子在想到要去上学时,出现极度的焦虑、恐惧或抗拒反应,甚至因此频繁缺课或完全不去学校。
所以“拒绝上学”也被称之为“学校恐惧症”。
在这样子的情绪困扰下,孩子连离开家门都很困难,他们通常会选择待在家里,而且,父母的努力劝说往往也无济于事。
拒绝上学行为,既可能出现在小学阶段,也可能在初中、高中持续存在。
跟我分享过这类困扰的姐妹,都跟我形容过,她们自己一想到上学日都很恐慌。
返校的早晨就像是一场跟孩子的意志力之战,孩子会表现出各种强烈的情绪或身体反应,让她们无计可施。比如——
● 明显的焦虑或恐惧反应;
● 哭闹、尖叫、发脾气,甚至摔东西;
● 躲进房间、把自己反锁起来;
● 坚决不动、不穿衣服、不吃早饭;
● 苦苦哀求:“今天能不能不去?”;
● 上学前喊肚子痛、头痛、恶心,但只要允许留在家里,这些症状立刻消失;
● 前一晚就睡不着、焦虑入睡;
● 有孩子甚至试过威胁要伤害自己……
但当我问姐妹这些症状之前有迹象吗,答案是不唯一的。
有些孩子的拒绝上学是慢慢发展的,比如一开始只是抱怨“不想上某门课”、“不想参加考试”;而有些则是突然爆发,比如某天早上起床,彻底崩溃。
拒绝上学的背后,往往藏着复杂的心理因素,常见的几类包括:
● 分离焦虑:害怕离开父母或家;
● 学习压力:害怕考试、成绩差、听不懂;
● 社交困难:与同学或老师关系紧张、被排斥;
● 校园经历:被嘲笑、被欺负、被忽视;
● 情绪困扰:焦虑、抑郁、自卑、失眠;
● 环境变化:换班级、转学、搬家、家庭变动;
● 安全感缺失:家中有人生病、冲突或分离,孩子担心“离开会出事”。
因此,拒绝上学是一种情绪性的逃避反应,不是纪律问题,不是旷课,就是孩子,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何帮助孩子
陪四个家庭一路走下来,我越来越体会到——
拒绝上学的复原,是一段漫长的重新修复身心的长征。
我当时也了解过这方面的心理学干预。
比如美国心理学家Christopher Kearney提出了一个被广泛采用的阶段式干预框架,这是目前在学校场景下广泛应用的拒学干预路径之一,并在大量临床与教育案例中被证明具有良好的效果。▼

简单来说,它分为四个阶段:
● 阶段一:理解。
找出触发拒学的核心情绪(焦虑、羞耻、愤怒、无助……);
● 阶段二:安抚。
降低孩子的心理压力(允许暂时休息、心理疏导、重建安全感);
● 阶段三:引导。
分步骤恢复(先短时间回校,再逐渐延长停留时间、逐步融入课堂);
● 阶段四:重建。
帮助孩子重建自我效能感(积累小成就,重塑“我能行”的信念)。
具体要怎么做呢?
第一阶段:理解——找到“恐惧情绪的源头”
焦虑、羞耻、恐惧、愤怒、无助……这些情绪一旦堆积到孩子无法承受的程度,“拒绝上学”就成了孩子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这也意味着,在干预的第一步,家长要先放下评判,去倾听。
你可以采用“情绪线索干预法”,针对孩子的表达能力不强的情况下,寻找能还原这件事情全貌有帮助的情绪线索入手,比如问问孩子:▼
“学校里有没有让你觉得特别不舒服的事?”
“你最怕去学校的哪一个时刻?”
什么时候开始抗拒?是某门课、某个老师,还是朋友?
这些问题,是在通过冰山理论的视角,尝试帮孩子打捞出潜在冰山下的深层情绪和感受。
因为只有情绪和感受被精准还原,大脑才有机会从混乱走向调节。
第二阶段:安抚——在安全感中恢复能量
理解之后,第二步是让孩子先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
拒绝上学的孩子往往处在高压状态,他们的大脑杏仁核(掌管恐惧反应的区域)长期过度活跃,任何与学校相关的刺激,都会引发逃避。
这时候,强迫回校只会加深恐惧。因此,家长要做的,是先帮孩子在安全空间恢复心理弹性。
这可以是:▼
允许暂时的休息期(但保持作息规律);
安排低压力的学习活动(阅读、绘画、听课音频);
进行心理疏导或放松训练(深呼吸、冥想、情绪绘本)。
这些方法,其实核心目的都是为了重建孩子的安全感,让他明白,世界依然安全、自己依然能被接纳。
第三阶段:引导——用“循序渐进”的节奏,带孩子重新靠近学校
到了第三阶段,干预重点从“安抚”转向“行动”。
这一步,最忌讳的就是“一步到位”。
孩子需要一点点靠近恐惧源,而不是一次性面对全部压力。
这里其实用的是心理学干预里的“脱敏法”,我在我的《这样养育,孩子才有自驱力》里也描述过,这个心理干预方法适用性很广。▼

图源:《这样养育,孩子才有自驱力》
如果回到拒绝上学的场景,你可以尝试参考这样的过程(具体根据孩子情况自行调整):▼

在这个过程中,家长的心态也要学着理解,孩子出现退缩很正常,比如在第一天和第二天的行动目标里一直打转,始终不肯进入第三天的行动目标里。
我们不要因为孩子的反复和胶着表现,就否定之前的所有努力。
第四阶段:重建——让孩子在“成功体验”中恢复信念
最后一个阶段,是帮助孩子重建“我能行”的信念。
这一步看似简单,却最考验家长的耐心。
因为拒绝上学的孩子(特别是已经达到休学程度的孩子),往往已经把“上学=失败”深深内化了。他们需要在生活中重新找到“我可以成功”的信念证据。
跟昨天的文章观点一样,不是“父母觉得”,而是“孩子觉得”。
让人重燃希望的,不是别人替他说“你行”,而是他亲身体验到“我真的能行”。比如:▼
今天按时起床就是一个胜利;
今天写完一页作业就是一个成就;
今天和老师打了招呼,就是一次勇敢。
这些小小的成功体验,会在大脑中重新建立正向反馈的回路,也就是成就的“强化链”体验(reinforcement chain)——
每一次积极体验,都会增加下一次尝试的可能性。
因此,在重建阶段,家长要有意识地放大孩子的努力,弱化对结果的评判。
当孩子感受到“自己原来真的可以呢”,他的自信心才会开始一点点回归。
实际干预过程的困难
Kearney的干预策略清晰明了,但从四个姐妹的经历中,我也清楚的感受到:实际落地其实还是挺难的。
每一个家庭的节奏、关系和孩子的心理状态都不一样,同样一句“慢慢来”,在不同的家庭里,实际执行的结果,可能完全不同。
第一个关卡:找不到问题根源。
不知道为什么孩子突然就不想上学了,是很多父母面对“拒绝上学”孩子最大的困扰之一。
比如B姐妹的孩子,他才二年级就不肯去上学。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孩子还是无法说出“为什么不肯上学”的原因,这种情况家长也会陷入泥潭。
而A姐妹,也在搞明白为什么孩子不愿意去上学这件事情上,起码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第二个关卡:孩子把“安抚阶段”当成了“回避的温床”。
比如A姐妹和B姐妹的孩子,目前都有这个趋势。
在安抚阶段,很难把握的地方是,如何找到合适自己孩子的安抚边界点,既要让孩子休息、复原,又要在安全感中,慢慢引入“接触恐惧”的尝试,也就是过渡到第三阶段,不然“回归学校”就会遥遥无期。
我的建议是,在第二阶段里,穿针引线。
就是时不时要制造一些“小惊喜”,让孩子有接触第三阶段(引导)的机会,前面提到的“小暴露练习”,都是可以让孩子在可控的情绪中,慢慢习惯被世界接纳的感受。▼

第三个关卡:父母的情绪和状态,会刺激到孩子。
昨天的文章里我提到过,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其实是一种“镜像效应”。
父母的情绪和状态,往往会在孩子身上被放大、折射,并最终反复影响到孩子的行为表现。
在拒绝上学这样的情境中,这种镜像效应同样明显。
如果父母中有一方,无法接受孩子出现拒绝上学的行为,于是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学校、老师,或者直接责怪孩子,那对孩子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想象一下——
当孩子已经像一艘漂浮在孤海上的小舟,内心充满了不安与无助,而家庭氛围又像暴风雨一样席卷而来,他/她就更难找到可以安全靠岸的港湾。
多可怜。
此外,家长还容易在另外一点上“刺激”到孩子,那就是迫不及待。
很多父母在看到孩子出现一点进步时,就会急切地希望他“彻底恢复正常”。
但拒绝上学的复原曲线,从来不是一条直线,它很容易反复拉扯、起伏不定的。
即便是已经重返校园的孩子,仍然可能在某个早晨突然情绪崩溃,告诉你“我今天不去了。”
这并不代表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拒绝上学的孩子最害怕的,其实不是失败,而是连后退一步都被看作是失败。
第四个关卡是:回去后又因为压力太大而逃跑。
比如A姐妹的孩子,就是因为长期学业落后,引发了一连串“蝴蝶效应”。
即便后来重新回到了学校,他依然要面对作业跟不上、课堂听不懂、考试不及格这些现实。
在这样的循环里,孩子很难重新建立起“我能行”的信心,学校对他而言,依旧是一个充满挫败感的地方。
目前,如何让孩子的成就边界,不要只围绕在成绩和分数,让孩子能在学习之外,也能感受到“被看见”“有价值”,这是全社会的议题。
对于拒绝上学的孩子来说,“回到学校”不是终点,“在学校重新做自己”才是真正的回归。
他们需要的是一种认同感。哪怕学习上还有困难,也能在校园里感受到“我依然有价值”。
当孩子体会到“我在学校是有用的”、“我被需要、被接纳”,那份久违的自我价值感,才会慢慢唤醒他心中的那句话“我可以”。

最后,想抱抱所有在这件事上感到焦虑、痛苦的姐妹。
我知道,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那种日日担忧、无力又心疼的感觉。
每一位耐心陪着孩子,一点点走出拒学、重新回归正常生活的家长,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力与坚韧。
“静待花开”这四个字,也合适用在这里。
方向上,我们可以参考四阶段干预法,但节奏,我们可以把它交给孩子。
理解他们的焦虑,相信他们的节奏,给予他们足够的安全感,时不时穿针引线,做好铺垫,这会是孩子重新走回学校、重新面对世界的起点。
只要他们重新相信,世界是安全的,而我有能力去面对它,那一刻,回归就会悄然发生的。
愿每个孩子与父母,都能在被理解与被接纳中,重新出发。
理论出处
Kearney, C. A. (2001).School Refusal Behavior in Youth: A Functional Approach to Assessment and Treatment.Washington, DC: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Kearney, C. A., & Albano, A. M. (2007). When Children Refuse School: A Cognitive-Behavioral Therapy Approach (2nd e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