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们现在的政治学,就是课程的设置,以及教学的方法,有点脱离政治学自然形成的一个过程,不去讲历史,然后不去讲地理,就单单讨论一个政治理论,或者政体,非常脱离现实的东西,您是如何看待我们现在的政治学,跟某些东西脱节的情况的?
答:政治学确实现在问题非常大。在19世纪以前,所谓的科学这个词,古希腊拉丁文的词源,是划分、区分的意思。
那个时代的科学,其实它往往是以一种类型学的方式表现出来,比方说医学,是病理类型学,那么政治科学,表现为政体类型学,什么叫类型学?就是我把相似的现象,归为一类。我首先根据现象不同的特征,把它一个个类给分好,然后找到这些现象之间的共性,那个时候科学研究是这么搞的。
在实证主义兴起以前,讲政治政体类型学,比方说一个人的统治,我们把它叫做君主制或者僭主制,这个东西我们分一类;少数人的统治,贵族制或者寡头制;多数人的统治,民主制或者暴民制,那个时候政治学讨论的是这个东西。
到了19世纪以后,我们发现问题意识变了,尤其是19世纪后半段,随着欧洲国家竞争的激烈,国家开始出现系统性的对社会治理的学术。19世纪的国家间竞争,跟18世纪完全不一样,不是精英之间的打架,他变成他考量国家的一个实力的强弱,考量你的工业生产能力,考量你的基层动员能力,考量你有没有高素质的劳动力。那么就会有系统性的社会治理出现,政治学就不再讨论政体类型的问题,它变成讨论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关系问题。国家怎么进行,跟社会到底处于什么关系的问题,但这样一来的话,我们会发现,政治学的学科独立性就很成问题了,这么去讨论问题,那政治学跟行政学,跟行政管理学,它之间的区别在哪里?
到了20世纪以后,尤其受美国学术界的影响,政治学要给自己找一个完全独立的领域,独立的方向,把自己跟行政学,行政管理学,跟社会学之间做一个明显的区别。某种程度上,是为了美国价值观服务。
我们当代的政治学研究,其实从二战以后,政治学的主流变成只研究一个议题,民主化就西方政治学的主流,除此之外啥都不研究。二战以后,美国有个行为主义革命,过去政治学是通过政体进行分析或者制度分析,它变成了行为人的分析,这个东西其实就很方便量化了。
后来还有什么公共选择学派的兴起,直接把经济学的理论套用过来研究政治,那么整个政治活动,就被在西方体制之下,变成了一个市场行为,无非特殊的就是说卖方作为政客,他兜售的是政治承诺,或者政治预期,而买方选民贡献的不是金钱,而是选票。
所以西方意义上的那种,所谓的选主政治成为了他们不证自明的一个前提,所以这是今天政治学非常麻烦的一点。
我有一次跟一位北大的政治学老师聊天,他提到何新,说虽然他有很多问题,但他做对了一件事情,我们国内当时为了去上指标,搞文科排名,要求政治学专业去发美国的什么刊物,何新把这个事情捅出来,把这个事情搅黄了。政治学这个学科,你要搞美国化就完了,因为在西方,政治学变成了只讨论民主化,这个东西在我们中国没有他们那个意义上的所谓的民主化,到了中国就没有土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