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总统马克龙正式宣布,从下一个学年开始,已在幼儿园、小学和初中推行七年之久的手机禁令,将正式扩大至高中阶段。
这意味着,法国将成为全球首个在K-12教育(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全学段内,全面禁止学生使用手机的国家。

“新学年开始时,我们不再希望高中生使用手机。”
马克龙的话语掷地有声。
这并非一次心血来潮的决策,而是其长达七年“数字战争”的终极一役。
马克龙将青少年对电子屏幕的过度依赖,毫不避讳地形容为一种“毒品”,并直指其是导致法国年轻人“孤独流行病”蔓延的元凶。

根据最新数据,法国近五分之一的年轻人正遭受心理困扰。
马克龙的决心,或许还带有一丝个人色彩——他的妻子布丽吉特不久前也曾深陷“跨性别”的网络谣言攻击,这让他对整治失控的社交媒体和手机滥用问题,有了更切身的体会。
他希望传递一个明确信息:“这里不是做那种事的地方,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学习和交流想法。”

这番宏大的愿景,听起来确实令人振奋。
在一个被算法和短视频包围的时代,让校园回归纯粹的学习与社交,似乎是每个教育者和家长的梦想。
只是,当理想照进现实,这条禁令之路,远比想象中要崎岖得多。

马克龙的禁令听起来简单明了,执行起来却是一场后勤与财政的巨大挑战。
事实上,法国的初中自2018年起就已实施手机禁令,要求学生课前上交手机。
今年9月1日,小学也开始推行“手机暂存”制度。
然而,这些先行试点暴露出的问题,足以让人们对高中阶段的推广捏一把冷汗。

现实情况是,许多学校根本没有能力执行这项规定。
在巴黎郊区的一所拥有三百多名学生的小学,全校仅有两个临时储物柜来存放学生的手机、平板和智能手表。
绝大多数设备只能被杂乱地堆放在教师办公室的纸箱里,丢失事件频发,且难以追责。

学生们也总有对策,声称“没带手机”或准备一部模型机应付检查,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更核心的问题是钱。
法国教育部曾承诺为学校配备暂存设备提供专项补贴,但这笔钱迟迟未能到位。
许多学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禁令沦为一纸空文。
如今,要将禁令推广到学生人数更多、管理难度更大的高中,问题被指数级放大。

法国最大的中学教师工会总书记索菲·韦内蒂泰直言不讳地指出,她所在的高中就有2800名学生,谁来收?谁来管?存放在哪?如何确保数千部昂贵设备的安全?
这些都是悬而未决的难题。
教育专家估算,为全法所有高中配齐合格的暂存设备和相应的管理人员,至少需要12亿欧元的巨额资金。

这笔钱从哪里来?
法国教育部今年的预算缺口已经高达8亿欧元。
用一个巨大的财政黑洞去填补另一个,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政治口号,而非一个深思熟虑的教育政策。

理想的丰满与现实的骨感,在这12亿欧元的估算面前,形成了巨大的鸿沟。
当政府还在为钱和储物柜发愁时,政策的直接影响者——学生和教师,已经用行动和声音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法国高中生联合会主席索菲亚·提扎维的反应极具代表性:“马克龙根本不懂我们!”
在她和许多高中生看来,心理健康问题的根源并非手机,而是教育资源的严重短缺。
“我们的历史老师要带6个班,教室的墙壁在掉灰,实验室的器材还是上个世纪的。”
一名高中生在社交媒体上抱怨。
他们认为,政府应该优先解决这些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而不是把矛头对准手机。

在社交平台上,“我的手机我做主”的话题在一天内就引发了十几万条讨论。
这并非简单的青春期叛逆,而是对政府政策“避重就轻”的集体质疑。
许多高中生早已习惯用手机查资料、记笔记、进行小组协作,这种“一刀切”的禁令在他们看来,不仅不切实际,甚至会影响学习效率。

教师群体的反应同样复杂。
里尔市的一名高中数学教师,曾尝试在自己的班级(35人)里自愿收集手机,结果却演变成一场灾难。
学生用模型机调包,为谁先上交、谁后领取而争吵不休,课堂秩序一度失控。

这次失败的实验让他确信,在全校范围内强制推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索菲·韦内蒂泰更是将这项禁令称为“政治公关噱头”,批评政府在做决定前,完全没有征询一线教师的意见。
当然,也有部分家长和教师支持禁令。

他们观察到,在限制手机使用的学校,学生们在课间的体育活动和面对面交流确实增加了37%。
一些家长也为孩子沉迷短视频、作业拖到半夜而焦虑。
只是,这种支持的声音,在巨大的执行难题和广泛的反对声浪中,显得有些微弱。
政府承诺将完善校内固定电话作为紧急联络方式,但在习惯了即时通讯的家长眼中,这种“倒退”的方案能否真正解决应急需求,同样是个未知数。

这场自上而下的强硬改革,正遭遇着一场自下而上的猛烈反弹。
它暴露出的核心矛盾是:当管理者试图用简单的行政命令解决复杂的社会问题时,往往会忽略问题背后更深层的结构性矛盾。
放眼全球,法国并非唯一一个向青少年手机滥用“宣战”的国家。

澳大利亚计划从今年12月10日起,强制社交平台删除16岁以下用户,违规公司将面临高达4950万澳元的巨额罚款。
马来西亚也宣布从2026年起,禁止16岁以下青少年注册社交媒体,并准备推行基于身份证或护照的电子用户身份验证系统。

与这些将监管矛头直指平台和公司的做法不同,马克龙选择了一条更艰难、也更具争议的道路——直接从使用终端入手,在教育场景中强行物理隔离。
这无疑是一场规模宏大的社会实验。
它的初衷或许值得肯定,但在数字时代的原住民已经成为社会主流的今天,一个核心问题值得深思:我们应该做的,是把“洪水猛兽”关进笼子,还是教会下一代如何与它共存,甚至驾驭它?

马克龙的禁令,更像是在治疗一种“数字时代病”的症状,却没有触及病根。
真正的解决方案,或许不在于花费12亿欧元去建造“手机监狱”,而在于将这些资源投入到改善教学环境、增加心理健康支持、以及大力推行数字素养教育上,教导学生如何成为信息的主人,而非工具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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