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浅尝

高考明天就开始了。在这凉爽的初夏，我想起自己在二十八年前参加高考的情形。

那时候的高考安排在七月七日、八日和九日三天。炎炎酷暑，夏蝉隐藏在浓叶密布的大树上聒噪不休，此起彼伏；阵雨伴着雷声，突如其来地敲打我们的窗户、屋檐和紧张的神经；雨后依然是闷热的空气，重启的蝉鸣和忐忑的心情。父母会不声不响地为我精心准备一碗冰镇的解暑绿豆汤，泡一杯酸酸甜甜的开胃橙汁，或者洗一串紫葡萄，切半个大西瓜。我是冲在前线的战士，父母成了我的专属后勤人员，变着花样供应吃喝。学校为了缓解高考生的应考压力，请老师讲解应对方法，并在高考前半个月不再集中上课，老师说：该讲的都讲完，不再炒冷饭了。我们可以自主选择在家里或到学校复习。我习惯在傍晚到操场踢一场足球，出一身大汗，然后洗去浑身上下的粘糊和疲惫。

高考前的晚上是既紧张又兴奋，我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在辗转难眠的时候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第一场考语文，坐在位置上的时候，手脚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开始答题后，注意力集中到卷面上，头脑才慢慢冷静下来，不再感到紧张。接下去的考试就暗暗告诫自己：用平常心对待，考完一门扔一门，把注意力集中到临考的科目，当是临时抱佛脚，求个心安理得。高考的日子很快过去了。接下去估分，填报志愿，最后我幸运进了师范大学，毕业后成了一位教师。我的高考决定了我的人生道路。

一年一度的高考真能决定千千万万参加高考的学子命运吗？“高考决定论”与我是相洽的，因为我是墨守成规的人，所以走高考选定的道路毫不意外。很多喜欢打破常规，追求进步的人会在时光的沉淀里脱颖而出，闪亮登场。他们会用时间证明高考虽然重要，但也只是人生历程中的一段路而已，高考成败不能左右敢于突破限制的勇敢者的命运。

我见过太多的勇敢者。在高考洪流中，有人折戟沉舟，不灰心不放弃，有人攀蟾折桂，不骄傲不迷茫，在时光长河里探出头，朝着目标奋勇前行，成就一番事业。高考对于参加者来说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关口，不必耿耿于怀成绩的高低，学校的优劣和专业的好坏；重要的是提升境界，认清趋势，在有限的生命中选择做一件喜欢的事。

我回首往事，碌碌无为。我喜欢读书，泛读而已；喜欢足球，学艺不精。步入不惑，幡然醒悟人生本质虚无，如同时光被定义成钟表，就成了表面显示的时间；被定义成四季，就成了二十四节气。人类随着时光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每个人又都有在虚无中自定义人生的可能性。

把握时光，沉淀自己才能改变命运。易逝的时光虽然虚无缥缈，但是它茁壮了孩童，激励了奋斗的青年，染白了中年的须发，催皱了老人的脸庞。时光是一双势利眼，一如既往嫌老爱幼；是一个小偷，悄无声息窃走人的青春；是一个骗子，毫不留情哄光人的活力。在时光流淌中，勇敢者搏击，守成者顺势，懦弱者沉沦。当我意识到时光不再是背诵的警句，而是现实中跃动的生命时，人生的不懈追求更为重要。

女儿今年十八岁。学校组织这批高二学生徒步到前童，体验三五支队的红色之路。这是学校的传统项目，三十年如一日组织徒步活动，深受学生欢迎。我在学生的时候也走过这条红色之路。当走过麦田的时候，我把麦苗当成草，被同学笑话成“五谷不分”的典型。这是我的高中时代最为深刻的记忆。现在学校别具匠心在前童古镇的鹿山顶上举办了高二学生的成人仪式。这是我以前没有经历过的仪式。通过仪式，学校不仅教会学生求知，而且教育学生独立。女儿应该清楚成人后的路要靠自己走的道理。我相信这段经历也会镌刻在她的记忆深处。女儿在明年迎来高考。

高考随着社会发展变得越来越稀松平常。想考好大学的学生之间的竞争程度变得越来越激烈。我一边希望女儿能奋发图强，刻苦努力，考上好大学；一边认为高考不是唯一途径，孩子具备终身学习、开心生活、认真工作和与人善处的能力才是重要的事情。为人父母的总是在矛盾的漩涡中挣扎，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徘徊和割裂自己。

我从初中开始已经没有能力辅导孩子的作业，她的学习完全靠学校教师的指导和自己的努力。在我眼里她是一位勇敢者，敢于追求梦想，挑战极限和创造奇迹；又是一位散漫者，喜欢熬夜，睡懒觉。我对她有期待——坚持不懈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她还不清楚到底喜欢做什么。她的路总归自己走，距离她的高考还有一年时间，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