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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调研，让民建上海市委课题组成员感慨良多。一位做机电出口的小企业主因为海外客户的违约，损失一大笔货款。企业虽小，但也关系到几十名员工的生计，企业主问：“能不能有更好用的方式，帮助我们抵御风险？”

“全球不确定性在加剧，企业靠什么去闯世界？”近年来，出口信用保险被越来越多地提到。这是一个小众的专业险种，是指信用机构对企业投保的出口货物、服务、技术和资本的出口应收账款提供安全保障机制。它以出口贸易中，国外买方信用风险为保险标的，保险人承保国内出口商在经营出口业务中，因进口商方面的商业风险或进口国方面的政治风险而遭受的损失。

简单来说，外贸企业在国际市场会面临各类“看不见的风浪”——信用风险、合同履约、地缘变局、跨国支付等。这些“风浪”不是普通企业特别是中小微企业能凭一己之力化解的，而出口信用保险能起到经济减震器作用，弥补市场机制不足，熨平经济周期波动，为外贸企业做最后的兜底。

然而，调研组发现，中小微企业的期待，与出口信用保险能提供保障之间，还存在一些差距需要弥补。

?2024年12月18日拍摄的洋山港（无人机全景照片）。 ? ? ?新华社记者 方喆 摄

为小微企业“遮风避雨”

民建界别联系企业界，其中又以中小微民营企业为主。课题组在走访行业园区时，每问及企业“最担心什么”，答案绕不开风险二字。有的企业主直言：“一旦遇到‘黑天鹅’，没有应对办法。”有的的企业提到：“企业想从非洲进口矿产，或者想向中东出口零件，对方突然毁约毁单，那怎么办？”也有年轻的外贸人说：“我们与海外信息不对称，遇到坏账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大型制造业、服务性企业的境内外筹措资源能力、融资能力比较强，抗风险能力较好。但更多的中小微企业因为业务单一、进出口量不大且价值不高，国际市场上的风吹草动就能决定企业生死。”市政协常委、民建复旦大学主委、复旦大学国际金融学院执行院长钱军告诉记者，“金融学中有一个‘个别风险’概念，这些企业发展与大环境、本行业没有关系，因此很难被预判到。”

这位金融学教授举例：“一家上海企业已做了所有该做的事，协议签好了，单据准备好了，产品生产好了，甚至产品都运到目的地。但对方突然来了句‘没钱’就毁约毁单，你让上海企业怎么办？这种事情并不只是个案。”

按常规逻辑，出现纠纷就该向对方追责追偿。问题是，由于对方企业在境外，对于大多数的中小微企业来说，凭自己根本无法维护合法利益。唯一能依靠的、或者说唯一能够获得补偿的，就是出口信用保险。

采访中，钱军反复向记者强调中小微企业在上海进出口版图中的重要作用。虽然单个企业外贸的体量小、雇佣的员工数量少，但拢共加起来，是一个难以忽略的经济体量，以及背后非常可观的就业人群。

“体量小但数量大的外贸领域中小微企业，需要出口信用保险来‘遮风避雨’。”民建上海市委课题组认为，在当下这个外贸环境分外复杂的时代，推动出口信用保险创新发展，不仅是为金融业务献计献策，更是为无数外贸企业加层保障，为上海外贸高质量发展筑一道屏障。

钱军。

“小单变大单”推广“批量承保”

调研中发现，不少中小微企业“输在了抵御风险的起跑线上”。一方面，企业投保的商业保险，更多覆盖生产过程中，难以覆盖进出口全过程；另一方面，中小微企业往往无法获得大型保险机构关注，出口信用保险产品也难以覆盖他们真正的需求。

金融保险机构有其“苦衷”。钱军为记者算了一笔账：中小微企业每一单的保费收入极为有限，但对于机构而言，不管大小，每笔保单都要做尽职调查，这样显然成本跟保费不成正比。于是，一边是大企业动辄上亿元甚至几亿元的保单，一边是中小微企业那几万元保单，从商业逻辑来讲，金融保险机构未必有多大意愿做“小本买卖”。此外，实践中发现，中小微企业出口对象往往也是当地的中小微企业。这类“小对小”的模式会出现不少与行业整体、行业周期都不相关的风险，无形中抬高了金融保险机构的成本。

民建课题组建议，结合出口产业的渠道特点，推动对重点行业客户群体的“批量承保”。“一家小企业的保单额实在太小，对保险机构来说可能划不过来。那没问题，我们就组织10家甚至更多企业组成一单进行批量承保，这样单子总额大了。”钱军相信，金融保险机构不会对这类大单视若无睹。此外，可以尝试推行行业性批量承保。对于“外贸新三样（电动载人汽车、锂电池和太阳能电池三类）”、轻工、机电等中小企业较为集中的行业，进行批量承保，满足它们迫切的投保需求。

如今我国还没有制定出专门的《出口信用保险法》。宏观的《保险法》没有专门出口信用条款，导致出口信用保险经营与管理体制不稳定，保险赔付不规范，商业性业务和政策性业务混为一体，实际操作中一旦出现纠纷就会存在无法可依、无章可循现象。

课题组建议，尽快推动适合上海外贸发展特征的出口信保地方法规。对出口信用保险机构责任权利义务、政府财政支持与监督、出口信用保险经营原则、纠纷与调节、约束与罚则、机构准入和退出等方面作出详细规定，为发展出口信用保险提供法律依据。“我们之前与有关部门沟通得很好，期待年内会有一个框架内容。”钱军说。

2025年7月17日，外滩FTC启幕。在外滩FTC的顶楼露台，可以远眺黄浦江和陆家嘴建筑群。

延长保险产品链覆盖领域

至于解决对中小微企业的尽职调查成本高的问题，民建课题组建议，鼓励保险机构这类重点群体，运用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等现代信息技术，依托企业生产经营信息合理评估企业资质数据要素进行授信，为有订单、有市场、有前景但抵质押能力较弱的市场主体提供风险保障。

“第一，保险机构可以自己投资搭建数据分析平台；第二，在合规合法的情况下，与其他机构共享数据。”钱军以中小微企业水电费为例，这看似与进出口无关，但按时交纳水电意味着企业保持正常稳定运作。

调研组提出，逐步改变出口信用保险市场主体单一的局面，通过竞争机制倒逼改革，引入更多商业保险公司参与出口信用保险市场服务。钱军建议，考虑到商业保险公司已对中小企业生产过程进行投保，已经对企业情况较为了解，可以延长产品链覆盖进出口领域。另一方面，适当时候引入国际保险公司，“任何涉外业务，都应该需要国际机构的参与”。

也就是说，通过竞争机制倒逼改革，引入更多商业保险公司参与出口信用保险市场服务，通过适度竞争逐渐降低海外投资保险费率，并建立多元化的出口信用保险市场，满足市场不同需求。

“我们未来还会继续关注上海出口信用保险创新发展，也会继续用专业和热情，为更多企业发声、为上海经济发展、外贸稳定添砖加瓦。”让民建调研组成员印象深刻的是调研中的那些人、那些事：夜深时分，企业主还在盘点报表、计算回款；清晨的园区里，外贸小团队早早开工，盯着汇率波动、关注国际舆情，一切只为货物顺利发出，货款顺利收到。

从这个角度讲，上海做的“金融创新”与“政策保障”，都在努力帮助辛勤的外贸人实现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