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先坐下，深呼吸。”

“浩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成绩就那样了，还能咋地？”

“爸，我求你了，你先把手机放下，听我说完...”刘浩的声音在颤抖，眼眶红得像要哭出来，这个18岁的男孩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而他的父母刘建国和王美丽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这样。

三天前，刘浩说自己只考了420分。

这个消息让夫妻俩心如死灰——辛辛苦苦供孩子读了十二年书，最后连个本科都考不上。刘建国连大专学校的宣传册都拿回来了，学费、住宿费全都算得清清楚楚。

可就在查分的这个关键时刻，刘浩突然跪在了父母面前。

王美丽瞬间脸色煞白：“那你到底考了多少？三百多？两百多？”

刘浩摇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们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我怕你们一下子接受不了...”

这一次，连刘建国都慌了。难道儿子考得比420分还要惨？

01

六月八日下午五点整，李明从考场走出来的那一刻，王秀芳就知道事情不妙。

儿子的脸色比六月的天空还要阴沉，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他拖着脚步走向校门口，背着那个已经陪伴他三年的黑色书包，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抽干了灵魂。

“明明，考得怎么样？”王秀芳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明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支2B铅笔紧紧攥在手心里。这支铅笔是他初中毕业时买的，说要用它考上好大学，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回家的路上，母子俩都没说话。王秀芳偷偷观察着儿子的表情，心里越来越忐忑。李明平时虽然成绩不算特别好，但也不至于这副样子。看他现在的神情，怕是真的考砸了。

他们家住在城东的老小区，六层楼没有电梯，爬到四楼的时候，李明停下脚步，靠着墙壁大口喘气。

“妈，我真的完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王秀芳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个完法？你跟妈说说。”

“数学...我数学可能只能考六十分，作文也写得乱七八糟的。”李明用手捂着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对不起你们。”

听到这话，王秀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知道李明的数学一直是弱项，平时考试也就九十分左右，如果真的只考了六十分，那总成绩确实不会太理想。

推开家门，李建国正坐在客厅里抽烟，看到妻儿回来，赶紧把烟掐灭。

“回来了？考得咋样？”李建国站起身，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李明看了父亲一眼，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门重重地关上了。

李建国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妻子。王秀芳叹了口气，把儿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六十分？”李建国的眉头皱成了川字，“那总分得多少？”

“我哪知道啊，他现在什么都不说。”王秀芳在沙发上坐下，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个家虽然不富裕，但夫妻俩一直省吃俭用，就是希望儿子能考上个好大学，将来有个出息。李建国开货车，一个月能挣五六千块钱，王秀芳在附近的工厂做质检员，月工资三千多。为了给李明补课，他们连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现在看来，这些钱都白花了。

晚饭时间，李明还是不肯出来。王秀芳在门外敲了半天，里面才传来儿子闷闷的声音：“我不饿，你们吃吧。”

“不吃饭怎么行？考完了就考完了，天又塌不下来。”李建国在客厅里大声说道，“出来吃饭，咱们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过了十几分钟，李明才慢慢打开房门。他的眼睛更红了，显然又哭过一场。

餐桌上，三个人都心事重重。王秀芳盛了一碗米饭放在儿子面前，李明机械地扒拉着，一句话也不说。

“明明，你跟爸妈仔细说说，到底考成什么样了？”李建国放下筷子，语气尽量温和。

李明抬起头，眼中满含泪水：“爸，我真的考砸了。语文作文我写跑题了，数学后面三道大题基本没做出来，英语听力也听不懂......”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王秀芳的心一阵一阵地疼，她知道儿子说的都是真的。李明这孩子虽然平时爱面子，但从来不撒谎，特别是在这种大事上。

“那你觉得自己能考多少分？”她强忍着眼泪问道。

李明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可能...可能就四百多分吧。”

听到这个数字，李建国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四百多分，在他们这个省，连三本都上不了，更别说什么好大学了。

“四百多分......”王秀芳喃喃自语，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李明看到父母的反应，更加自责了。他站起身，冲向自己的房间：“我不配做你们的儿子，我让你们失望了！”房门再次重重关上，留下客厅里沉默的夫妻俩。

那天晚上，李建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房间都被烟雾笼罩。王秀芳坐在他旁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老李，咱们现在怎么办？”她哭着问道。

李建国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还能怎么办？既然考成这样，就让他复读呗。”

“复读？那得多花一年的钱，咱们家哪有那个条件？”王秀芳摇头，“而且你看他现在这个状态，复读能考好吗？”

夫妻俩商量到深夜，也没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最后，王秀芳提出了一个让他们都心痛的决定：“要不...让明明读个大专吧？至少也是个大学生。”

第二天一早，李明还是不肯出房间。王秀芳在门外劝了半天，才听到里面传来沙沙的写字声。

“明明，你在干什么？”

“我在估分。”李明的声音依然低沉。

王秀芳心里一紧，估分意味着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她在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里面一直很安静，偶尔传来翻书的声音。

中午时分，房门终于打开了。李明拿着一张写满数字的纸走出来，脸色比昨天更加难看。

“妈，我算出来了。”他把纸递给王秀芳，声音里带着绝望，“我可能真的完了......”

02

王秀芳接过那张纸，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科的估分。

语文105分，数学58分，英语95分，文综162分，总分420分。

“420分？”王秀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就这么点？”

李明点点头，眼中满是绝望：“我按照标准答案仔细对过了，数学确实只能得这么多分。那些大题我基本都做错了，选择题也错了好几个。”

李建国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妻儿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多少分？”他问道。

“420。”王秀芳把纸递给他，声音颤抖。

李建国看着那张纸，半晌没有说话。

420分，这个分数在他们省只能上个三流的大专，根本谈不上什么好学校。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李明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往下流，“我知道你们为了我付出了很多，但是我真的没用，考成这个样子。”

看到儿子跪下，王秀芳的心都碎了。她赶紧把李明扶起来：“孩子，你别这样，成绩不好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的错？”李明情绪激动，“我平时不好好学习，老师讲课我也不认真听，现在考砸了，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李建国在一旁看着，心情五味杂陈。作为父亲，他当然希望儿子能考出好成绩，但看到孩子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明明，你先别急。”李建国走过来，拍拍儿子的肩膀，“420分虽然不高，但也不是世界末日。咱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上什么学校。”

“什么学校？就这个分数，只能上大专！”李明愤怒地说道，“我同学们都能上一本二本，就我要去读大专，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听到儿子这么说，王秀芳更加难过了。她知道李明从小就好面子，现在考成这样，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

“读大专也不丢人。”她安慰道，“现在大专生也挺好找工作的。”

“好找工作？”李明冷笑，“妈，你知道大专生和本科生的差别有多大吗？人家本科生月薪五六千，大专生可能就两三千，这还不算以后的发展空间。”

这话说得王秀芳无言以对。她虽然没读过大学，但也知道学历的重要性。在这个社会，文凭就是敲门砖，没有好的学历，确实很难有好的发展。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家的气氛一直很压抑。李明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和父母交流。王秀芳每天做饭都要在门外叫好几遍，他才勉强出来吃几口。

李建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儿子现在心情不好，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为孩子的未来做点什么。

“秀芳，要不咱们去附近的大专学校看看？”某天晚上，李建国提议道，“提前了解一下，也好做准备。”

王秀芳点点头：“行，明天我请个假，咱们去看看。”

第二天上午，夫妻俩来到了城里的一所职业技术学院。这所学校位于城郊，校园不大，建筑也比较老旧。

“请问，我们想了解一下你们学校的录取情况。”王秀芳在招生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态度倒是很热情：“你们孩子考了多少分？”

“410分。”王秀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410分啊......”女老师查了查资料，“这个分数可以上我们学校的一些专业，比如机电一体化、计算机应用技术、会计等等。”

李建国问道：“这些专业毕业后好找工作吗？”

“还可以吧，主要看个人能力。”女老师笑着说，“我们学校和很多企业都有合作关系，学生毕业后可以推荐就业。”

听起来还不错，但王秀芳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又问了学费的情况，得知一年要八千多块钱，加上住宿费和生活费，一年得一万五六千。

这对于李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参观完学校回到家，李明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父母回来，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去哪了？”

“我们去职业技术学院看了看。”王秀芳小心地说，“那里的环境还不错，专业也挺多的。”

李明听了，冷笑一声：“职业技术学院？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学校。”

“明明，你别这样说。”李建国有些不高兴了，“现在这个分数，能有学校要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我就是不想去！”李明突然爆发了，“我宁愿不读大学，也不要去什么大专！”

“不读大学？那你想干什么？”王秀芳急了，“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文凭怎么行？”

“我可以打工啊，我可以学技术啊！”李明站起身，情绪激动，“读大专出来还不是一样要打工？我现在就出去，起码能早几年挣钱。”

听到儿子这么说，王秀芳气得发抖：“你胡说什么？你才十八岁，能干什么工作？”

“我可以去工地，可以送外卖，可以进工厂！”李明大声说道，“总比花钱去读什么破大专强！”

李建国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够了！你现在就是在赌气！读大专怎么了？起码也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大专算什么大学生？”李明冷笑，“人家本科生都看不起大专生，我去了也是被人瞧不起！”

父子俩越吵越凶，王秀芳在一旁急得直哭。

就在这时，李明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班主任张老师。

“喂，张老师。”李明接起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

“李明啊，你现在在家吗？有件事我想和你爸妈聊聊。”张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什么事？”

“关于你的答题情况...我想当面和你们家长谈谈。”

李明愣了一下，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专门来家里谈答题情况。莫非是要说自己考得太差，连大专都上不了？

“好吧，那您来吧。”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挂了电话，李明告诉父母张老师要来家里。王秀芳一听，心里更加忐忑了。老师专门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完了，老师都要来家里了。”她紧张地说，“肯定是明明考得太差，老师要来批评咱们。”

李建国也很担心，但还是安慰妻子：“先别瞎想，听听老师怎么说。”

03

张老师到李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这位五十多岁的老教师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既有担心，又有一种说不清的神情。

“张老师，您坐，您坐。”王秀芳赶紧倒茶，“不好意思，家里简陋。”

“没事，没事。”张老师摆摆手，“我来是想和你们聊聊李明的情况。”

李明坐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老师。他觉得接下来要听到的肯定是批评和失望的话语。

“李明这次高考......”张老师停顿了一下，“他的答题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王秀芳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考得特别差？”

张老师看了看李明，又看了看他的父母：“具体的分数还没出来，但是我看了他的答题卡，有些地方......”

他又停顿了，似乎在组织语言。

“张老师，您就直说吧，我们承受得住。”李建国说道。

“好吧，我就直说了。”张老师清了清嗓子，“李明的数学答题卡我看了，他的解题思路其实是对的，但是最后的答案写错了位置。按理说，这样的情况应该能得到步骤分。”

李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老师，您的意思是我数学可能不只58分？”

“很有可能。”张老师点点头，“而且你的作文，我觉得你太低估自己了。虽然可能偏了一点题，但文笔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只得那么点分。”

听到这话，王秀芳的心情有些复杂。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李明的总分可能会比420分高一些。但即使高个几十分，也改变不了什么大局。

“就算是这样，我的分数也不会太高。”李明沮丧地说，“最多也就450分左右，还是只能上大专。”

张老师看着这个有些自暴自弃的学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教书三十多年，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因为一次考试失利就对自己彻底失去信心。

“李明，450分和420分是不一样的。”张老师耐心地说，“450分可以选择的学校更多一些，而且有些专科学校的教学质量很不错。”

“专科就是专科，再好也还是专科。”李明摇头，“老师，您也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看到儿子这副样子，王秀芳心里很难受。她转向张老师：“张老师，您觉得我们家明明是不是应该复读？”

张老师沉思了一会儿：“复读也是一个选择，但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愿。而且复读的压力很大，不是每个人都适合。”

“我不想复读。”李明坚决地说，“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

听到儿子这么说，李建国有些着急：“那你想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在家待着吧？”

“我想工作。”李明说道，“我想早点出去挣钱，减轻家里的负担。”

“胡说！”王秀芳急了，“你才十八岁，能干什么工作？现在哪个好单位不要文凭？”

张老师在一旁听着，觉得这个家庭的矛盾主要还是来自于对未来的焦虑和不确定。他决定给他们一些建议。

“我觉得你们可以先等等再做决定。”张老师说道，“等成绩出来再说，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惊喜？”李明苦笑，“还能有什么惊喜？”

张老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太多，免得给孩子太大的希望。

送走张老师后，一家三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我还是觉得应该让明明读大专。”王秀芳坚持，“现在没有文凭真的寸步难行。”

“读大专也要钱啊。”李建国有些为难，“一年一万五六千，三年下来就是五万多，咱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那就借！”王秀芳眼中闪着泪花，“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上大学。”

李明听着父母为了自己的事情争论，心里更加愧疚。他知道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父母为了供他读书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要为了他的大专学费发愁，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累赘。

第二天，王秀芳请了假，和李建国一起到城里的几所大专学校进行实地考察，他们要为儿子选择一个最适合的专业和学校。

第一站是市职业技术学院，这所学校规模不大，但看起来还比较正规，招生老师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详细介绍了各个专业的情况。

“你们孩子对什么专业感兴趣？”招生老师问道。

“他...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王秀芳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想找个好就业的专业。”

“那建议选择计算机或者机电类的专业，这些专业毕业后比较好找工作。”招生老师建议道。

参观了一圈后，夫妻俩对这所学校还算满意。虽然设施不如那些本科院校，但看起来也挺正规的。

第二站是另一所民办的职业学院。这所学校的宣传做得很好，各种广告牌上都写着“包就业”、“高薪资”等字样。

“我们学校的就业率是百分之九十八。”这里的招生老师信心满满地说，“而且毕业生的平均工资都在四千以上。”

听起来很诱人，但李建国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包就业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就是我们学校和很多企业有合作关系，学生毕业后直接推荐到这些企业工作。”

“那如果学生不愿意去这些企业呢？”

招生老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那...那就自己找工作了。”

夫妻俩又参观了几所学校，发现各有各的问题，有的学校设施太差，有的学费太贵，有的专业设置不合理。

回到家，他们把白天的见闻告诉了李明。

“这些学校都不怎么样。”李明听完后说道，“我就说不应该读大专。”

“那你说怎么办？”王秀芳有些生气，“你总不能一辈子在家待着吧？”

“我可以去工地干活。”李明说道，“我昨天已经问过了，工地上招搬砖的，一天能挣一百五十块钱。”

“搬砖？”王秀芳瞪大了眼睛，“你要去工地搬砖？”

“有什么不好的？挣钱就行。”李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李建国听了很生气：“你就是在赌气！工地的活儿是你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干的吗？”

“为什么不能？我又不是没力气。”李明倔强地说。

看到父子俩又要吵起来，王秀芳赶紧劝阻：“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明明，你真的决定要去工地？”

“嗯，我已经想好了。”李明点点头，“与其花钱读一个没用的大专，不如早点出来挣钱。”

“那行，你去试试。”李建国突然说道，“明天我带你去工地，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辛苦。”

李明有些意外，没想到父亲会同意。“真的？”

“真的。但是有一个条件。”李建国严肃地说，“你要干满一个星期，如果一个星期后你还坚持要打工，我们就不再劝你读书了。”

“好！”李明一口答应。

王秀芳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看到儿子现在的状态，也许让他去体验一下社会的残酷也是好事。

就这样，李明开始了他的工地生活。

04

早上五点半，闹钟还没响，李建国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妻子。今天是李明第一天去工地，作为父亲，他心情很复杂。

“明明，起床了。”他敲敲儿子的房门。

李明很快就出来了，看样子也没睡好，他换上了李建国给他准备的旧衣服，看起来有些不合身。

“爸，我真的要去？”李明有些忐忑。

“怎么，怕了？”李建国挑眉，“昨天不是说得挺坚决的吗？”

“我没怕，就是......”李明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没什么，走吧。”李明咬咬牙说道。

父子俩骑着电动车来到了城南的一个建筑工地，这里正在建设一个住宅小区，到处都是钢筋水泥，机器声轰鸣不断。

“老李，这就是你儿子？”工地的包工头张师傅看着李明，“瘦了点，能干得了活吗？”

“让他试试。”李建国说道，“就当锻炼锻炼。”

张师傅点点头：“行，今天让他跟着小王搬砖，一天一百五十块钱。”

李明被分配跟着一个叫小王的工人搬砖，小王今年二十五岁，一身肌肉，看起来很结实。

“小兄弟，第一次来工地？”小王一边搬砖一边问道。

“嗯。”李明点点头，拿起一块砖。

砖头比他想象的要重，一块砖大概有十斤重。他按照小王的指示，把砖头从一楼搬到三楼。一趟下来，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慢点，别着急。”小王看出他的吃力，“第一天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

李明咬牙坚持着，一趟又一趟地搬砖。到了上午十点，他的胳膊已经酸痛得不行，手心也磨出了泡。

“休息一下吧。”小王递给他一瓶水，“你这样的小身板，一开始确实吃不消。”

李明坐在地上大口喝水，看着周围忙碌的工人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这些工人大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他们动作熟练，一块砖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片羽毛。

“小王哥，你在工地干了多久了？”李明问道。

“快十年了。”小王擦了擦汗，“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什么活都干过。”

“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看情况，忙的时候能挣六七千，不忙的时候就三四千。”小王说道，“不过这钱挣得辛苦，而且没有保障。”

“没有保障？”

“对啊，工地上受伤是常事，而且年纪大了就干不动了，像我这样的，过了四十岁基本就找不到工作了。”

听到这话，李明心里一沉。他原本以为打工挣钱很简单，现在才知道其中的艰辛。

下午的时候，李明的体力已经完全跟不上了，他的手掌磨破了好几个地方，胳膊疼得抬不起来。每次弯腰拿砖的时候，腰都像要断了一样。

“坚持不住了？”小王看着他问道。

李明摇摇头：“我能坚持。”

“别硬撑，第一天就是这样。”小王劝道，“我当年第一天也差点累晕过去。”

到了下午五点，终于可以收工了。李明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没有力气。李建国走过来，看到儿子的惨状，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样，还要继续吗？”李建国问道。

李明艰难地站起身：“明天还来。”

回到家，王秀芳看到儿子的样子吓了一跳。李明的衣服上全是土，手上都是血泡，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明明，你这是怎么了？”她心疼地问道。

“没事，就是第一天不适应。”李明强撑着说道。

王秀芳赶紧给儿子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掉眼泪：“孩子，要不别去了吧？”

“不行，我说了要干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李明固执地说道。

就这样，李明开始了他的工地生活。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六点回家，中间要搬八个小时的砖。他的手上很快就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胳膊也变得有力起来。

一个星期下来，李明确实适应了工地的生活。虽然还是很累，但已经能够跟上其他工人的节奏了。

“明明，你觉得怎么样？”王秀芳问道。

李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想一辈子搬砖。”李明说道，“但我也不想读那些没用的大专。”这话让王秀芳很为难。儿子不想搬砖，但又不愿意读大专，那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邻居刘大姐过来串门。

“秀芳，听说你家明明去工地打工了？”刘大姐一脸八卦的表情。

“嗯，让他体验体验生活。”王秀芳不想多说。

“哎呀，这孩子多聪明啊，怎么能去工地呢？”刘大姐摇头，“我侄子当年也是考得不好，后来读了个大专，现在在银行上班，一个月八千多呢。”

“银行？大专生也能进银行？”王秀芳有些惊讶。

“当然可以啊，现在很多银行都招大专生的。”刘大姐说道，“关键是要选对专业，像金融、会计这些专业就很好找工作。”

听到这话，王秀芳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也许让李明读大专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天晚上，她把刘大姐的话告诉了李明。

“妈，银行的工作确实不错，但大专生进银行也不容易。”李明说道，“而且就算进去了，也就是柜员的工作，没什么发展前途。”

“总比搬砖强吧？”王秀芳反驳道。

李明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比搬砖强。”

“那你是不是考虑一下读大专的事情？”

李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我再想想。”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高考成绩公布越来越近了，虽然李明在工地上体验了一个星期的生活，但他心里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没有信心。420分，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里。

“老李，你说明明的成绩会不会比估分高一些？”某天晚上，王秀芳问道。

“很难说。”李建国摇头，“估分一般都比较准确，偏差不会太大。”

“如果真的只有420分，那就只能读大专了。”

“读就读吧，总比不读强。”李建国叹了口气，“我们这样的家庭，能供孩子上大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李明在房间里听到父母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父母为了他的事情很操心，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同班同学小张打来的。

“明子，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估分？”小张问道。

“估了，420分左右吧。”李明有些沮丧地说。

“420？不会吧，你平时考试都能四百五六呢。”小张惊讶道。

“这次高考确实没发挥好。”李明说道，“你呢？估了多少？”

“我估了550分，应该能上个二本。”小张有些得意，“对了，你知道咱们班谁估分最高吗？”

“不知道，谁？”

“王丽丽，她估了620分，说能上一本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明心里更加难受了。王丽丽平时成绩和他差不多，有时候还不如他，现在居然能考620分。而他只有420分，差距太大了。

挂了电话，李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为什么别人都能考好，就他考得这么差？

第二天，李明没有去工地，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拿出高考时用的草稿纸，试图回忆考试时的情况。

数学考试的时候，他确实觉得很难，很多题目都做不出来，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会不会是当时太紧张了，影响了发挥？

英语考试的听力部分，他记得有几道题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不至于全错，作文的话，虽然可能跑题了，但也不会得零分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估分可能有问题，但又不敢抱太大希望，万一成绩出来真的只有420分，那岂不是更加失望？

“明明，吃饭了。”王秀芳在门外叫道。

“我不饿。”李明回答。

“怎么能不吃饭呢？快出来。”

李明无奈地打开房门，看到餐桌上摆着他平时最爱吃的红烧肉。

“妈，你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他问道。

“明天就要查分了，给你补补身体。”王秀芳说道，“不管考得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

听到“查分”两个字，李明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明天就是7月23号，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这一天，将决定他的命运。

那天晚上，李明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的结果。

如果真的只有420分，他就要去读大专。如果稍微高一点，比如450分，也还是只能读大专。除非奇迹般地考到500分以上，才有可能上本科。

但500分？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05

7月23号，早上六点，李明就醒了，他看了看手机，查分系统还没有开放，要等到上午九点才能查询成绩。

他翻了个身，继续躺在床上，但再也睡不着，心脏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七点钟，王秀芳起床做早饭。她也睡得不好，眼睛红红的，显然也很紧张。

“明明，起床吃早饭了。”她轻声叫道。

李明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头有点晕。紧张过度，他一夜几乎没合眼。

餐桌上，一家三口都心事重重。王秀芳做了李明最爱吃的小笼包，但他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

“明明，你再吃点。”王秀芳劝道。

“吃不下。”李明摇头，“妈，现在几点了？”

王秀芳看了看手机：“七点半。”

“还有一个半小时。”李明叹了口气。

李建国放下筷子：“明明，不管考多少分，你都是我们的儿子。”

“爸......”李明眼中含着泪水。

“真的，分数不代表一切。”李建国拍拍儿子的肩膀，“我们不会因为分数而看轻你。”

听到父亲这么说，李明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但他还是很担心，担心让父母失望，担心自己真的没有未来。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钟都像一个小时。李明不停地看手机，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八点半的时候，邻居刘大姐过来了。

“秀芳，今天查分啊？紧张不紧张？”她一脸关切的表情。

“紧张死了。”王秀芳苦笑，“也不知道能考多少。”

“肯定没问题的，明明那么聪明。”刘大姐安慰道，“我侄子当年查分的时候也紧张，结果比估分高了好多呢。”

“是吗？”王秀芳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当然了，估分都不太准的。”刘大姐说道。

李明在房间里听到她们的对话，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会不会自己的估分也不准？会不会实际分数比420分高？

九点整，查分系统开放了。

李明坐在电脑前，手指悬在键盘上，不敢输入自己的考号。

“明明，你怎么还不查？”王秀芳催促道。

“我...我有点害怕。”李明声音颤抖。

“没事的，不管多少分，我们都接受。”王秀芳安慰道。

李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输入考号和密码，他的手指在抖，好几次都输错了。

“慢点，别着急。”李建国站在他身后说道。

终于，李明输入完了所有信息，鼠标停在“查询”按钮上。

“点吧。”王秀芳鼓励道。

李明闭上眼睛，点击了“查询”按钮，页面加载了几秒钟，然后显示出了成绩。

李明睁开眼睛，看到屏幕上的数字，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