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共鸣是可测的,能在眼睛里读到。”
当一位学生回忆学生生活时,她讲述了她的数学老师对数学学科的热情:“当她谈到公式和数字时,她的脸颊会发热,眼睛会发光,就像孩子们在谈论巧克力冰淇淋。”这是否意味着我也能从眼睛中读出共鸣?
当然!我最近参加了德国人民教育基金的评审专家小组。我们要选择奖学金获得者,并反复讨论可能存在的疑点,如他们的成就会如何发展,他们将会得到什么样的成果,等等。直到其中一位顾问说:“伙计们,我们需要另一个标准。否则我们得不到任何进展。我想问的问题是:当他报告自己的主题时,他的眼睛是否发光?这应该是能否获得奖学金的标准。”
“眼睛发光”是否可以被视为标准?
令人惊讶的是,这立即在专家委员会中产生了共识。每个人都说:“是的,这就是我们真正希望的,有人为了它而燃烧,它让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是否也能成为学校评价的标准?
在我看来,眼睛发光不适合拿来测量学生的成绩——它无法代替课堂作业。但它适合测量教学质量,测量共鸣三角形,看看世界融合(以及教育过程)是否成功。 简而言之,它衡量的是共鸣,而不是能力。
这个建议听起来有点像玄学?
共鸣不是一种玄学现象,共鸣可以站上科学的检验台。共鸣是可以看到和理解的,你可以实际测量到它。眼睛是共鸣的中心窗口,人们可以感知到眼睛里的共鸣。有时,只要几个“眼神”就足够了。共鸣关系在神经元水平上也可以做到可视化。
在另一段关于学校的记忆中也讲到了类似的故事。一位学生讲述了他的英语老师如何开始他的第一堂英语课。他说:“我真心希望能给你们上英语课。”这位学生回忆道:“他从我们班获得的快乐,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并影响了接下来的半年。”这样的“第一刻”能持续这么长时间吗?
我想是的,像这样的时刻能引发很多东西。 这一关键的“第一刻”产生了一个共鸣轴。学生和老师之间的共鸣体验可以沿着这个共鸣轴进一步发展下去。当他在表达中做出承诺,共鸣就会在双方之间开始布局。
所以共鸣需要双方参与?
共鸣是一种不能单方面给予的关系形式。作为一名老师,我可能想让学生理解一些东西,但此时此刻我可能无法触及他。这可能是因为学生、因为我自己,或者因为环境。无论任何原因,这一刻都没有共鸣可供感知。
共鸣不能被看到吗?
如果教学中的理念、参与和合作能使老师和学生产生共鸣,那么这种共振的状态甚至会在物理上变得明显,呈现有形的状态。一种特别明显的形式是我甚至会起鸡皮疙瘩。共鸣可以通过皮肤电阻、呼吸频率或神经元状态来测量,让整个教育过程变得可见。
“啊……哈……”的经历是这样的时刻吗?一个孩子在课堂上突然用明亮的眼睛向老师展示他明白了?
我相信这是出现学习能力和学习意愿的关键时刻,这些都是入迷、感染或点燃的时刻。这些是我所说的“教室里擦出火花”的课堂时刻。老师和学生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可以开始了。这不是永久的关系,而是某一个时刻。只有在这些时刻我们才能感受到会在这里取得的成功,或者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无论是否有这种迹象,老师都可以在学生的眼中看到。
在幼儿园也是如此。照片上的小孩的眼睛在这一刻向医生闪烁?他的一只手上缠着绷带,眼睛盯着一个男人的脸——花白的胡子、不同的肤色、头上戴着的奇怪帽子,同样奇怪的是他说的话……

我相信,此刻一场特殊的相遇正在发生——两种声音的相遇。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这里自然地产生了光学的差异,不同的肤色和年龄表明两者并不相同。这不是一种彼此间相同而重新认识的关系。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的不同之处,但是相遇和相互接触让融合有了可能。 孩子天生就是共鸣者,这就意味着人们不能把共鸣能力人为地当作一种文化性的共鸣技能,孩子们,乃至婴幼儿都在寻找这种关系。
人在摇篮中的时候,就已经有共鸣的能力了吗?
或许还在胚胎阶段就已经擅长共鸣了,我认为这很有可能。对于婴儿来说,这件事情非常清楚:婴儿们看着其他人,寻求他们的目光。他们观察对方,并向对方做出反应。在积极的互动中,他们开心地大笑和啼叫。但如果他们的对象没有反应,只是僵硬地站在摇篮旁,静静地盯着婴儿,婴儿就会立即哭泣和转身。约阿希姆·鲍尔将这一实验称为“摇篮中的欺凌”。这意味着孩子们已在寻求共鸣。我相信,生物本性让我们天生寻求与孩子产生共鸣。
当大人向孩子们俯身时,他们俩往往都会开始微笑,眼里发光。
如果其中一方表现出不同的反应呢?
我会诉诸共鸣教育学。在教育过程中,在作为共鸣空间的学校里,孩子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也必须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哪怕它打扰了和谐,产生了矛盾。这是一个重要的双向作用:一个声音必须允许反驳,否则就没有自己的声音,没有自己的声响。 我的声音必须与另一个声音相遇,否则就不会有共鸣。但另一种声音绝不能把孩子当作敌人,而是要把孩子当作可以产生联系、可以交流的对象。
如果另一个声音保持沉默,没有自己的声调呢?
以小提琴和演奏者之间的关系为例。孩子学拉小提琴。可以确定的是,一开始小提琴是一个沉默的对象,是一个笨重而难以驾驭的东西。但我们能让小提琴的声音被听到。当我们让小提琴可以被听到时,我们有了不同的体验,我们也体验到了新的自己。我得到了共鸣的体验。
对于我没有影响力的事情,是否也有共鸣体验?
对于我没有影响力的事情,是否也有共鸣体验?比如“山呼海啸”?我们体验高山或大海,就好像它们拥有生命一样。我们亲身面对着大海、高山或森林,有东西朝我而来,那就是吹动的风和奔腾的浪。这是戏剧中的古老动力。例如,那些敏锐的人,可以把海洋当作有生命、能呼吸的现实。当人们说“山呼”的时候,说明在与山的相遇中,一个人有一种面对生存,面对存在的感觉。山有一种共鸣,它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但这不符合我们对世界的现代理性主义的理解。之后,山不在乎我是否听到了。这种观点至少是理性世界关系的一种形式。在解释人对世界的认知时,人类以外的一切都被断然宣布成没有反应。
我们能问问自己,物真的有灵魂吗?
如果我们将心寄托于某物,如果我们真的爱着某物,我们能问问自己,物真的有灵魂吗?
这取决于物本身。准确地说,“认识事物”是一种在文化上高度专业的观看形式。诗歌一直都认同这样的理念,事物会说话,事物也在看我们,就像里尔克写的那首诗:“我喜欢听事物歌唱。”这一点深深植根于我们的文化中,艾辛多夫著名的浪漫主义诗句令人惊叹:“万物之中,皆眠诗歌。”
我们在日常工作、学习和教育过程中是否也发现了这种和物的关系?
甚至是结构性的。烘焙面包的面包师有这样的经验:这些面团总是有自己的生命样式。这种不受掌控总是在起作用。他试着像上次一样烤面包,结果又有点不同了。面团似乎活着,近乎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植物之于园丁,文字之于记者,似乎都有类似的经验。因此,共鸣关系不仅仅是单方面的映射。

《共鸣教育学》
[德]沃尔夫冈·恩德雷斯 著
王世岳 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5年5月
来源 |密涅瓦Minerva,本文由優教育编辑推荐,节选自《共鸣教育学》,版权归原创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