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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沈茂德 编丨Sherry

今天的教育生态，确实存在烦嚣的问题，有太多太多的论坛，有太多太多“创新”的学校，但需要清醒的是，似乎传颂的“理念”、表现的“创新”与真实的学校生活存在着巨大的落差。

走进今天的许多学校，可以看到，展示处有许多闪闪发光的铜牌，彰显着学校的种种荣誉；

参观今天的许多校园，都会感到很震撼，很大很大的校园，恢弘的现代建筑；

聆听校长们的介绍，会听到很多高大上的教育理念，会感受到教育探索似乎天天在创新……

但与一线的老师们交流，又会真切地感受到老师们心中的沉重与郁闷，状元在吗？高分学生人数？职称评定需要哪些课题、几篇论文；观察孩子们的校园生活，匆匆的步履，做不完的作业，压抑的校园生活……

在这样的教育时态中，进行理性而严肃的认知讨论,尤其是研讨一个朴素但又深刻的话题——好学校究竟是什么样子，确有必要和深远的意义。

沈茂德 无锡狄邦文理学校中方校长、原江苏省天一中学校长、2017年全国教书育人楷模

好学校，

应该是孩子们的世界……

在经历了四十多年的学校管理探索，又经历了传统学校与国际学校两类校长岗位的实践以后，我对“好学校”有了更美好的愿景。我认为“好学校”的首要标准是孩子们在学校的生活状态，是学校管理者和老师们心中的学生观。

好学校的基本形态是学校是孩子们的世界。教学楼、艺术馆、运动场、专用教室的设计，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孩子们的成长和学习的需求，校园的环境，过道的布置......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应该是孩子们成长的需要，一切一切都是孩子们喜欢的。

实践中，我们有了这样的结论，我们并不缺乏创新人才的种子，但种子萌芽和个性成长需要适宜的土壤、气温和水分。对好学校而言，优化学校管理文化和建设丰富课程体系应该是最重要的事情。

实践中，我们又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了课程的丰富性，才会有成长的选择性，有了个性化的兴趣选择，才会有学生成长“群星灿烂”的美景。

“好学校”最基本的标志是，学校形成了体系性的“丰富课程”，个性各异的孩子们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舞台，因为淡化了传统学校“总分”评估的桎梏，每个孩子都可以高昂着头成长…

对数千优秀学生成长轨迹的追踪研究，我们又有了这样的认识，创新人才其实不是老师在教室里“浇灌”出来的，而是在适宜的氛围里自然涌现（生长）出来的。

林语堂先生曾说：学校应该是一片森林（丰富的课程），孩子们犹如一群欢快的松鼠（自由的文化），一群调皮的松鼠在丰富的森林里自由跳跃，任意摘吃各种营养的坚果，这就是学习（自主选择）。

由此，学校最重要的工作是在千方百计建设丰富课程，学校文化充满着鼓励、期盼和引导。

在好的学校，管理充满了温情和支持，“每一个孩子都是一座金矿”，不仅是一种学生观，更已成为每个教育工作者内心的信仰和温暖的行为；

好的学校里，每个教师面对孩子的眼神中充满温情、慈祥、尊重、关爱、期盼、鼓励，老师们教育行为的共同特征是“爱心，耐心”；

好的学校，孩子们的状态就像飞翔的蝴蝶，校园里，迎面走来的孩子们眼神明亮，笑容灿烂，个性飞扬……

好学校，

孕育着以能力为标志的“一流学生”

升学率极高？产生过好多状元？学校有很多荣誉，校园硬件发生了巨变，这就是好学校？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教育是农业，不是工业。标准化，流水线不适合个性各异的人的培育。一句话，“教育，真的不能简单”。

几十年的教育经历，我有了这样的认识，一流考生与一流学生在发展上是截然不同的。

有些孩子在学科知识学习上极为努力，他们在校学习的主题就是教科书的诵读和习题的训练，在他们的成长经历中，“教科书就是世界”，因此，他们有了扎实的书本知识，或者说他们掌握了许多许多经典例题。在中考、高考中，他们各科优秀，赢得了突出的总分，呈现了一次考试的灿烂，这样的孩子可以称为“一流考生”。

但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在十年、二十年以后的创业、创新过程中，他们很少会成为某一领域、某一行业的“社会状元”，原因是他们的视野太窄，他们缺乏“好奇心”、“内驱力”、“探索欲望”、“创新能力”等等这样一些终身成长的关键因素。

先进的理念、美丽的校园、正常的升学率，这样一些元素对于每个学校来说都是重要的。但好的学校，一定有这样一种共识，“成长”比“成功”更重要。长期以来，社会似乎更认同这样的公式：高分+名校=成功。其实，这是一种极功利的短见。

好的学校，其本质应该体现在其学校文化的优秀、育人模式的现代、课程非常的丰富。孩子们浸染在这样的校园里，渐渐养成和生长着能够迎接未来挑战的生活方式、群体气质、创新的意识和潜质。

当我们瞭望世界，已经可以确认，“全人教育”已是东西方教育的共同走向。我们更可以确认，“一流考生”与“一流学生”的内涵是截然不同的。好的学校，不仅在培养今天的在校学生，更在孕育着更多以能力为标志的“一流学生”。

当我们分析人类历史上许多的“行业状元”，研究众多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成长轨迹，研究他们的人格特征和行为习惯，我们可以发现，这些“行业状元”和诺奖获得者，他们似乎鲜有“考试状元”和“学霸”之誉，但他们都拥有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心。他们对自然、对未知始终怀有强烈的探索欲望，有创新的内驱力……

其二是他们极具批判性思维，他们绝不盲从于权威，他们对已知和现状充满了质疑，追求真理的科学理性澎湃于他们的血液之中。

其三是他们都具有Grit的品质。所谓“Grit”，可以译为“坚持”、“毅力”。在中外“行业状元”和诺奖获得者的成长中，无一例外，他们都有“长期主义”这种高贵的特质，面对坎坷，百折不挠，为了追求心中的梦想，探索中，他们会呈现无与伦比的勇气和毅力，他们特别宁静和专注。

好学校，

最本质的标志是优秀的氛围

在讨论世界各地的文化时，常会听到这样的描述：法国人浪漫，德国人严谨，美国人张扬，中国人勤奋.....这种整体性的气质形成于代代相传的文化，或者说是整体的氛围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气质。

我曾多次访问过中外一些著名大学。行走在一些优秀的大学，常有无限的感慨，曾写下过以下文字：

走在北大、清华的校园里，能感到文化的厚重，走进德国洪堡大学图书馆，面对爱因斯坦等巨人的照片，走进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仰望牛顿、培根的雕塑，心是颤抖的...

慢慢地行走在这些大学，细细地聆听一些学者的介绍，丝丝缕缕，有一种不可铭状，但无处不在的“大学气息”直沁心脾。

走进这种高水平的大学，我在想，当我们呼唤诺贝尔奖，当我们期盼拔尖创新人才成批涌现，教育应该重视什么，我们究竟应该有何反省，改革与探索，该如何着力？我无法回答。

但有一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日益喧嚣的现代化进程中，高水平大学，不仅需要有巨资投入，有气派的现代大学城，不仅需要高薪引进高端人才，最基础、最重要的，可能更应该是：营造一种宁静，营造非功利的专注，每一个人，尤其是大学的精英们，应有宁心静气的品质和发现、探究的学术坚持……

也曾走进过国内许多著名高中，但心情是不同的。走在积淀甚深的成都石室中学，江苏苏州中学，所有访者都会感受到一种“文化感染”和“厚实的冲击”。而在访问一些巨资投入的新校后，又曾这样感慨：

资金的投入，短时间内可见“牛气冲天”的校园，但总是感受不到“感染”和“冲击”的力量......

当我们深度研究英国伊顿公学、美国菲利普斯·埃克塞特学院、芬兰罗素高中、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南京外国语学校、江苏省天一中学等优秀学校，我们又一定会有这样的结论，这些名校已形成了有特色的学校文化，而且这种文化不是单一的，碎片的，而是系统的，它已不是校长一个人在自说自话的理念，而是一些共识已成为复数式的文化存在，它已积淀在师生心中，已成为代代相传的师生行为，成为学校毕业生的文化基因和文化标识。一句话，学校已有了良好氛围的存在。

氛围是什么？三十多年的校长岗位实践告诉我，氛围其实是弥散在学校的一种空气。所有师生浸润其中，形成了集体性的“呼吸”和“脉动”，从而形成了集体性的行为准则、情感基调和价值追求。久而久之，积淀为集体性的文化人格和行为风格，成为代代相传的学校精神。

“好学校”究竟应该具有什么样的氛围呢？我认为，下面两个元素可能是最为重要的。

宁静而学术的学校气场。校园环境的设计，教学楼内的文化布置，都引导着深度思考和专注工作的气息。教师生活和学生生活都有着从容而有节奏的韵律。学校的文化基调不张扬，不喧嚣，长期主义和专注工作、积极学习成为学校基因式的文化存在。

活力与创造力的涌动。学校管理倡导“平等”、“自由”、“创新”，师生内心追求成为“积极的生活者”。生活在其中，会感受到这样一种韵味：“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

“丰富课程”则为师生幸福生活、个性成长提供了创造和选择的舞台，课程实施中教师不再是知识的搬运工，而是课程体系的建设者、创造者，学生的成长有个性的选择，兴趣的支持。

校园里不仅有书声，更有笑声、歌声、讨论声。师生精神状态生机勃勃，探索与求知的热忱被激发和保护，“积极地向上生长”已成为群体性人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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