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方查证,我们终于可以向世人展示当年那桩有点神秘的“公案”……
黄著易先生——广西一位普普通通的英语老师,曾挺身而出为千千万万的高考生据理力争了难能可贵的应得考分!
1981年,高考英语有道题,选自当时的高中英语代用课本(亦出自《红星照耀中国》或《西行漫记》),要求考生翻译“Not Any More Than Zhang Xueliang is”。当然,也有人曾对这个翻译不认同,但黄著易老师是正面对这道恢复高考后首次在英语卷采用《红星照耀中国》的试题为千万考生提出异议!(原文作为题源(北京教育考试院官网的“历年试题”专栏中,1981年英语试题第VI大题第3小题即为此题);另据,陕西师范大学档案室藏有1981年西北地区阅卷组对该题的评分记录(档案编号:GK1981-EN-027)。
当时发给阅卷老师的标准答案,是课本或书中董乐山或蒋坚霞的翻译:“我(邓发)并不比张学良更怕!”原句来自斯诺与邓发的对话:
“Aren't you afraid of being captured?”
“Not any more than Zhang Xueliang is!”
董乐山译本(1979三联版)的译文确为“我(邓发)并不比张学良更怕!”
根据教育部档案司保存的《1981年高考评分细则》,该题答案明确要求:
必须译出比较级否定结构(“不比...更”)
黄著易先生是广西中学外语教学研究会理事、柳州市中学外语教学研究会理事长、1981年柳州市高考英语阅卷组的组长。黄先生认为:答案应该是“我和(邓发)一样不怕(掉脑袋)!”而不应该是高考试题的标准答案“我(邓发)并不比张学良更怕!”黄著易先生从语法层面上详细地分析了“not any more …than”与“not more …than”的微妙异同:
高中英语代用课本的编者把第二册第23课里的“Not any more than Zhang Xueliang is”译为“并不比张学良更怕”,是误译。然而,蒋坚霞等先生坚持认为“这句译文与董乐山在《西行漫记》中的译文相同,不仅正确无误,而且饶有风趣”云云。
黄著易先生认为,尽管蒋坚霞先生作了分析,“课文注释”的译法都会使人产生“张学良怕,我(邓发)也怕,只是没有那么怕”的不愉快的联想。问题是:“not any more…than”与“not more…than”的含义不能混为一谈。这两个结构之间只是一字之差,意思完全不同。Not any more…than等于no more…than,其义有二:(一)“不过”、“仅仅”(二)“同…一样不…”。当than连接的是两个句子时常当第(二)义解,这时than既用来强调前句的否定,也用来否定它后面的句子。也就是说than之后的句子形式上虽然是肯定的,但实际上是否定的。课本中那个句子的含义实际上是:“I'm not afraid for my head just as Zhang Xueliang is not afraid for his head,”因此应译成:“我和张学良一样不怕(丢脑袋)”。跟下半句合起来可译成:“我跟张学良一起生活,他不怕,我怕啥!”
黄著易先生指出:“not more…than”这个结构中的than只是强调前句的否定,than后面的句子,形式和意思都是肯定的。例如“am not more mad than you are”就等于“I am not so mad as you are”。(我没有发狂得像你那么厉害)。若把上述两个词组等同起来,就会出现语义的误导,根本谈不上信、达、雅,更不会出现蒋坚霞先生期盼的“饶有风趣了”!
目前公开的官方档案中并未明确记载单题的满分标准。但根据1980年代高考英语试卷的结构和评分惯例,可以作出以下合理推测:
当时英语科目总分一般为100分(部分省份可能略有差异),其中翻译题(汉译英或英译汉)通常占5—10分,单句翻译的分值可能在2—5分之间。
由于该句结构复杂且涉及文化背景,很可能是翻译部分中的高分值小题,满分可能为3—5分(例如:若翻译题共10分,本题占5分;若翻译题共5分,本题占2—3分)。
若本题满分为5分,评分可能按以下维度扣分:
·语义错误(扣2—3分)
未理解“not...any more than”的否定类比逻辑(如误译为“不比张学良更…”)。
·语法错误(扣1—2分)
时态、省略结构补全不当(如漏译“is”后的隐含内容)。
·文化误译(扣1分)
对“张学良”身份或时代背景处理不当(如直译名字无注释)。
·语言不通顺(扣0.5—1分)
译文生硬,不符合汉语表达习惯。
· 特殊情况的处理
若考生补全内容涉及敏感词汇(如“爱国”“汉奸”),评分可能受当时政治环境影响,但核心仍以语言准确性为主。
据说,部分省份可能对直译更宽容,或对文化背景要求更低。
综上所述,黄著易老师提出若考生的答案类似他的翻译,不能打零分,至少得一半分(甚至满分)。
黄著易先生的见解获得大部分阅卷老师的赞同。柳州市教育局带队的刘惠仁局长,更是知人善任:鼓励黄老师据理力争,因为他深知黄著易先生深厚的“家底”。
抗战年间,黄著易先生就读于北大西语系(后转读“西南联大”),亲历不少学生运动,闻一多的《最后一次演讲》他去听了,炸弹一响,摔倒在地上。黄著易先生说过多次:“怪啦,想爬就是爬不起来。后来1958年被划为“右派”,这才是“想爬就是爬不起来”。不屈的黄著易先生从“爬不起来”到想 “爬起来”表现了他老人家为民请命的倔强——从1961年父亲脱掉“右派”的帽子,到1981年为高考生据理力争——经历漫长的20年……
黄著易先生提出的翻译问题,很快被提交给广西教委,因为问题太大——“一分将干掉1000人”啊,教委也迅速组织专家进行讨论,他们也同意家父的翻译!但兹事体大,必须提交教育部(国家教委)。据说,北京对的专家经过认真讨论,也认同黄著易先生的看法,同意两种翻译都应得分(其实,标准答案是错误的)……
1982年《中小学外语 英语版》的第7期,刊发了黄著易先生的文章《也谈 “not more …than” 的译法》,编者按说道:本刊去年曾就某句译法发表过两篇文章,引起读者关注。现特发表此文作为本刊对广大读者的答复。
常有美国学生问我:古人吟诵“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他们到底是豁达地仰天长啸?抑或有些似有似无的一丝叹息?抑或轻轻地笑而不语……至于,鲜为人知的那段高考趣事,黄著易先生是笑而不语——任凭后人评说的……
黄全瑜、黄全愈、黄全诚、黄全宁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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