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市实验幼儿园大班孩子“我想对你说”作品。受访者供图

甬派客户端记者 吴正彬

6月的幼儿园走廊里，大班孩子的毕业画作铺满了墙面，家长群里却因“自费毕业照要不要拍”的话题讨论得火热。一边是妈妈们精心准备的拍照道具箱，另一边是老师发来的通知：为避免商业化倾向，今年毕业照由园方统一拍摄集体照。

当“仪式感”成为教育热词，当毕业季变成一些人朋友圈里的“晒照大赛”，我们或许应该反思：这场本该属于孩子的成长庆典，是否正被成人的审美和焦虑裹挟？幼儿园毕业仪式感究竟该是什么模样？它对孩子的成长意义何在？我们又该如何避开形式主义的“陷阱”，为孩子留住真正值得回味的童年印记？

仪式感的核心价值：

体悟成长、学会感恩

“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件事与其他事情不同。”宁波市实验幼儿园园长李玲飞引用了《小王子》中的经典表述，道出了自己对“仪式感”一词的理解。

在李玲飞看来，仪式感的真正价值在于让孩子在情感上有所触动，如对未来怀揣期待，对老师和同伴心怀感恩，对自己即将迈出的成长步伐充满信心。她认为，毕业仪式可以是朴素的，但核心要突出儿童的主体性。

作为大班班主任和年级组长，鄞州区钟公庙街道中心幼儿园李娜老师发现，孩子们对毕业的期待一向充满童趣——他们会用专属“画语”给未来的自己写“信”，会为自己设计上小学后的文具用品……在这些活动中，他们就能真真切切地体悟到自己的成长，为开启新的人生阶段做好心理铺垫。

孩子们给未来的自己写的“信”以及设计的文具。吴正彬 摄

胡先生有个读幼儿园大班的儿子，他认为幼儿园毕业不仅是三年快乐时光的结束，更是从“小小孩”迈向“小学生”身份的重要转折点，标志着孩子独立性和社会性的初步养成，是他们第一次体验“完成学业”的成就感，以及与朝夕相处的老师、伙伴郑重告别的珍贵情感体验。“这是孩子成长路上第一座清晰的‘里程碑’，值得以特别的‘仪式感’来纪念。”

这种仪式感的正向影响，在“过来人”家长徐女士的讲述中尤为清晰。

徐女士的大女儿甜甜四年前就读于宁波市实验幼儿园，在参加完幼儿园的篝火晚会、毕业典礼等活动后，亲身感受到了“离别”的含义，这种真实的情境体验比仅仅通过语言向其解释要深刻得多，“经历过幼儿园的离别后，孩子会更加珍惜今后遇到的老师和同学，同时也会更加感恩曾经陪伴过她的老师和小伙伴们。这就是一种成长。”

宁波市实验幼儿园大班孩子参加“今夜我来陪幼儿园”活动。受访者供图

走心VS走流量：

仪式感无需用金钱衡量

诚然，仪式感对于孩子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这是很多家长的共识。随之而来的问题则是：孩子应该享有怎样的仪式感？幼儿园和家长又该如何帮助孩子获得仪式感？

“我觉得孩子的毕业仪式不需要用很花哨的形式，也不需要花很多的钱，只需围绕‘成长’与‘感恩’的主题，让孩子尽情地去体验即可。”回忆起儿子四年前在鄞州区钟公庙街道中心幼儿园毕业时的情景，闻女士记忆犹新，幼儿园为大班小朋友举办的“时光隧道”“成长树”“毕业自画像”等活动看似简单，实则通过孩子们的广泛参与，给他们留下了珍贵的成长印记。

小朋友们在自己的毕业自画像下签名。受访者供图

宁波市实验幼儿园的“一条小路”活动则将仪式感镶入了园所的空间里——大班孩子在砖头上自由绘画，暑期装修时这些砖头会被铺进一条小路。这种“把成长留在幼儿园”的设计，让仪式感有了可触摸的载体。

还有孩子们共同创作的毕业诗：“再见了，我的小水杯。再见了，我的小椅子。再见了，我的大沙坑……”一人一句，由老师整理装裱后挂在墙上，成为最朴素的情感宣言。

孩子们绘画的砖头被铺进小路。吴正彬 摄

专家表示，对孩子有益的毕业仪式并不需要奢华的布置或昂贵的道具，而是要注重孩子的情感体验，要体现大人们为孩子所花的心思。也就是说，给孩子们的毕业仪式感一定要“走心”，而不是像一些家长所想的那样——可以完全用钱来解决，“只要形式好看、能让我在发朋友圈时获得更多点赞就行。”

其实，家长也应该积极地亲身参与孩子的毕业仪式，而非袖手旁观。在这方面，有些优秀的家长早已把仪式感延伸到了家庭层面，而且充满巧思。

比如符女士，从孩子出生就开始给他们做“成长手账”，两个孩子加起来已经做了厚厚的好几本，计划一直做到他们18岁，作为他们今后的成长礼。“我真的觉得仪式感与金钱无关，没必要‘大操大办’，相比之下，孩子感受到我们大人的陪伴和关注会更重要。”

符女士为孩子制作的“成长手账”。受访者供图

孩子说了算：

当“泡泡大战”打败“影楼摆拍”

孩子的想法往往最直接、最纯粹，他们的需求也最能反映毕业仪式的本质。

在采访中，多名孩子表达了他们对毕业活动的期待，而他们的期待与一些家长的期待截然不同。在宁波市实验幼儿园，所有受访的大班孩子都提到了“泡泡大战”，而几乎没有孩子说自己想去影楼拍照。

宁波市实验幼儿园的“泡泡大战”。受访者供图

对于自费的摆拍毕业照，不少家长和老师都持保留态度。他们认为，过于追求照片的美观和形式，可能会让孩子感到疲惫，甚至对毕业产生抵触情绪。相反，那些记录孩子日常点滴的照片，更能成为他们珍贵的回忆。

“我们也问过孩子们，他们对拍毕业照都有相同的想法，那就是要在幼儿园自己喜欢的角落拍，要跟自己亲密的小伙伴一起拍，要自由自在地拍。”宁波市实验幼儿园大班班主任鲁晓媛说。

“摆拍常以成人视角的‘美感’为导向，仅仅将孩子的成长按家长的意愿‘定格’在几张照片中，却脱离了孩子真实的成长体验。”鄞州区钟公庙街道中心幼儿园园长李丽丽表示，以往有些幼儿园组织拍摄个性化的毕业写真，为了追求画面效果，打断孩子吃饭、午睡时间，导致孩子疲惫不堪，甚至产生“拍照很累”的负面体验，这其实已经违背了仪式感的初衷。“成长是‘动态’的过程，而非静态的摆拍，仪式感的价值应体现在孩子对‘自己如何长大’的直观感受中。”

鄞州区钟公庙街道中心幼儿园的孩子在自主选择拍毕业照的场地。受访者供图

其实，很多家长也已意识到，孩子对仪式感的需求与成人有所不同。家长徐女士就从对两个女儿的贴近观察中发现，“孩子想要的仪式感更倾向于活动类、游戏类的，他们更注重当下的体验。”因此，她也希望家长在为孩子策划毕业活动时，应多倾听孩子的想法，尊重他们的选择。

兼具“温度”与“厚度”：

最好的仪式感贯穿成长全程

仪式感不该是毕业季的突击“作业”，而应像“年轮”一样刻进孩子三年的生活里。采访过程中，多位园长、老师和家长都表达了类似的观点。

在宁波，这样的理念也已被很多幼儿园践行，宁波市实验幼儿园的“十大成长印记”项目就是一个鲜活案例。从入园到毕业，孩子们每完成一项特色活动（如参加一次庄严的升旗仪式、加入一次公益行动、完成一次个人展等），就能获得一枚徽章，最终集满十枚的孩子会收到一个特制的“成长宝盒”。

宁波市实验幼儿园大班孩子参加国旗、园旗交接仪式。受访者供图

鄞州区钟公庙街道中心幼儿园的“时光隧道”则用视觉化的方式呈现成长轨迹。走廊上挂满孩子从小班到大班的照片，基本都是老师们的随手拍，记录的就是孩子们平时的点点滴滴。符女士、闻女士等家长都认为，这种日常积累的仪式感，比任何毕业季的突击活动都更能捕获人心。

孩子们穿梭在“时光隧道”里。受访者供图

“幼儿园毕业仪式其实具有很好的教育价值，现在幼儿园都把毕业仪式作为一项为期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课程来开展，围绕感恩、成长、期待等主题，通过一系列孩子感兴趣的活动，帮助孩子完成情感联结、自我认知、未来展望等多重提升。”鄞州区教育学院学前部主任陈旦映总结道，真正优质的毕业仪式，既要有“当下的温度”，也要有“时间的厚度”，既要满足孩子“玩得开心”的本能需求，也要潜移默化地传递感恩、责任等价值观。

采访过程中，记者也与十几名大班小朋友面对面聊了聊，对于即将毕业迈入小学，他们大多数都没有恐惧，而是充满期待。

“那你舍得幼儿园吗？”对于这一问题，孩子们的回答也很真实：有的孩子脱口而出“舍得”，因为太憧憬上小学了；有的孩子则满脸不舍，说自己会想念园长妈妈和老师。

无论舍得还是不舍，都意味着孩子们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成长，而那些仪式感，将给未来的他们带来久久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