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舆论场上常有人批评大学越来越像高中——课程排得满、学生拼命刷题、老师严管如班主任。
作为不年轻的大学老师我很想笑,因为一线教师都知道,今天大学的问题,早已不止“高中化”那么简单。
我们正在面对的,明明是高校“幼儿园化”。
它不是指校园里多了滑梯和游乐设施,而是指大学在对待学生的方式上,越来越像对待幼儿园孩子——
过度保护、习惯哄劝、无原则迎合。
学生的自我管理能力、独立思考意识和责任担当,正在被这种环境系统性削弱。
大学本应培养成年人,如今却在延长他们的“未成年期”。
“幼儿园化”最直接的表现是:大学越来越不相信学生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迟到?可以宽容。
作业交不上?可以延期。
考试太难?那就降低难度。
批评学生?必须温柔再温柔。
只要学生表示“情绪受伤”,就可能成为合理解释。
很多高校的管理逻辑,已悄悄从“培养合格社会人”转向“安抚焦虑的孩子”。
这种环境看似温暖,实则剥夺了学生面对真实世界的机会。
因为社会不会因你“情绪受挫”就降低标准,也不会因你“压力太大”就减少竞争。
大学的责任,不是建造温室,而是让学生在风雨中学会走路。
“幼儿园化”的另一个特征,是教师被迫转型为“保育员”。
除了讲课、批作业、写推荐信,还要关注情绪、调解矛盾、安抚焦虑、帮忙找实习……
稍有一点“没照顾到”,就可能被投诉“不关心学生”。
于是很多教师学会“风险规避”:不批评、不碰硬、不表达立场,只求学生满意。
当教育被“满意度”取代,大学就彻底滑向了“幼儿园模式”。
因为真正的教育,从来伴随着冲突与痛苦——成长本身,就是一场破茧。
“幼儿园化”最令人忧心的后果,是学生逐渐丧失对“努力”和“责任”的信仰。
他们希望被安排、被哄着走、被学校兜底。
失去了高中的紧张感,却没有建立大学的自主意识。
于是出现这样的现象:上课玩手机、论文靠抄袭、旷课无所谓,但成绩一出问题,就怪老师“没提醒”“没引导”。
他们在心理上仍是“被照顾的孩子”,生理上却已成年。
大学,就这样成了社会与童年之间的模糊地带——既不像学校那样严格,也不像社会那样真实。
“幼儿园化”不是偶然。
它的背后,是一种深层的制度性恐惧——怕投诉、怕舆情、怕学生不开心。
于是教育者学会迎合,学校学会退让,学生学会索取。
大学本应是价值引领与思想启蒙的高地,如今却逐渐沦为“舒适化管理”的秀场。
没有要求,就没有成长;
没有边界,就没有自律;
没有挑战,就没有突破。
所谓“以学生为中心”,若演变成“以学生的情绪为中心”,教育的主体性就将彻底沦陷。
大学不应该是“幼儿园”,教师也不该是“保育员”。
真正的大学,应该容学生犯错、担责、反思、成长——而不是用温柔的外壳,包裹他们的惰性与逃避。
社会期待大学培养出独立的成年人,而不是一群被“情绪呵护”惯坏的孩子。
教育不是服务业,它的价值从来不在“取悦”,而在“唤醒”。
致每一位教育参与者:
我们或许该停下来问问自己——
我们到底是在培养学生,还是在“伺候”消费者?
我们是在推动成长,还是在制造舒适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