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杰，你知道什么叫政审吗？"杨宏伟的声音在屋子里显得格外沉重。

孙子愣住了，手中的录用通知书差点掉到地上。"爷爷，我通过了啊，三轮都是第一名。"

"通过？"老人苦笑一声，"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杨明杰看着爷爷颤抖的手伸向抽屉深处，那里躺着一本泛黄的退伍证。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钟表的滴答声都变得刺耳起来。

01

杨明杰从考场出来的时候，秋天的阳光正好洒在梧桐叶上，将整条街道染成金黄色。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半，最后一轮面试结束了。

这是他第三次参加公务员考试。前两次都败在了复试环节，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笔试成绩出来那天，他排在第一位，领先第二名足足八分。面试那天，他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是爷爷杨宏伟特意陪他去买的。

"明杰啊，你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但光聪明不够，还得有运气。"杨宏伟当时这样说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不过你爷爷我，运气一向不错。"

杨明杰没有多想这句话的含义。他只是觉得，这一次自己准备得足够充分，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时政热点，他都烂熟于心。第一轮笔试，行政能力测验和申论都发挥得很好。第二轮专业笔试，他选的是经济学方向，这正是他的强项。第三轮面试，考官问了他很多关于基层工作的问题，他的回答思路清晰，逻辑严密。

走出考试大楼的时候，杨明杰遇到了同样参加考试的大学同学赵一鸣。赵一鸣看起来有些紧张，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明杰，你考得怎么样？"赵一鸣问。

"还行吧，感觉发挥正常。"杨明杰如实说道。

赵一鸣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们俩从大学开始就是竞争对手，学习成绩相当，都是班里的尖子生。不过杨明杰一向比较低调，而赵一鸣则善于经营人际关系，在学校里担任了不少学生干部职务。

"那就好，希望咱们都能过。"赵一鸣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杨明杰没有多想，径直回了家。家里是一套老式的两居室，他和爷爷住在一起。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爷爷把他拉扯大的。杨宏伟今年七十二岁，身体还算硬朗，每天都要到小区里的花园走一走。

"爷爷，我回来了。"杨明杰推开门喊道。

"考得怎么样？"杨宏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感觉不错，应该问题不大。"

杨宏伟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家明杰就是有出息。"

接下来的几天，杨明杰照常上班。他在一家私企做市场分析工作，薪水不算高，但是相对稳定。考公务员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不是为了什么远大理想，只是觉得那样的工作更稳定，更体面。

成绩公布那天是周五下午。杨明杰刷新了好几次网页，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录用名单的第一位。他的总成绩比第二名高出了将近十分，这在公务员考试中已经是相当大的优势了。

他立刻给爷爷打了电话。

"爷爷，我考上了！第一名！"

电话那头传来杨宏伟激动的声音："好孩子，好孩子！爷爷就知道你行！"

那天晚上，爷爷破例让杨明杰喝了一小杯白酒。他们坐在客厅里，电视开着，但两个人都没有在看。

"明杰啊，你知道爷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杨宏伟问。

"什么？"

"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能够堂堂正正地做人。"杨宏伟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父母走得早，爷爷没什么能力，但是我知道，咱们杨家的孩子，骨子里都是好的。"

杨明杰心里一暖。从小到大，爷爷很少跟他说这么煽情的话，但是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爷爷总是默默地支持他。

"爷爷，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杨宏伟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02

录用通知下来后的第三天，杨明杰接到了人事部门的电话，通知他去提交政审材料。这是公务员录用的最后一个环节，通常来说只是走个形式，很少有人在这个环节出问题。

杨明杰按照要求准备了各种材料：个人简历、学历证明、无犯罪记录证明，还有直系亲属的相关证明。爷爷的那一栏，他填写的是"杨宏伟，退伍军人，无业"。

材料提交上去后，本来应该在一周内完成政审程序，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杨明杰始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打电话询问，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总是说"还在审核中，请耐心等待"。

又过了一周，杨明杰终于接到了电话，但不是他期待的好消息。

"杨先生，很抱歉通知您，您的政审材料存在一些问题，暂时无法通过。"

杨明杰愣住了："什么问题？我可以补充材料吗？"

"这个，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是上面的意思。您可以申请复议，但是..."

对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希望不大。

杨明杰放下电话，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无法理解，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违法违纪的记录，大学期间品学兼优，工作后也是兢兢业业。怎么可能政审过不了？

当天晚上，杨明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爷爷。杨宏伟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爷爷，您说会是什么问题？"杨明杰问。

杨宏伟慢慢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明杰。也许是搞错了吧。"

但是杨明杰从爷爷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那不是困惑，而是某种早就存在的担心，仿佛这个结果并不完全出乎意料。

接下来的几天，杨明杰四处打听，想要了解政审失败的具体原因。他联系了一些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朋友，但得到的回复都很模糊，没有人能够给出明确的答案。

倒是赵一鸣主动联系了他。

"听说你政审出了问题？"赵一鸣在电话里问，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得意。

"是的，还在了解情况。"杨明杰如实回答。

"那真是太遗憾了，明杰。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就是个误会。"

挂掉电话后，杨明杰突然想起一件事。成绩公布那天，赵一鸣排在第二位。如果自己无法入职，那么按照规则，就应该由第二名顶替。

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怀疑。赵一鸣虽然有些功利心，但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而且，即使他想做，也没有那个能力影响政审结果。

真正让杨明杰起疑的，是爷爷的反应。

那天晚上，杨明杰起夜的时候，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爷爷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一些发黄的文件。听到脚步声，杨宏伟赶紧把文件收了起来。

"爷爷，您怎么还不睡？"

"哦，睡不着，起来坐坐。"杨宏伟的动作有些慌乱，"明杰，你先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杨明杰回到房间，但是睡不着。他总觉得爷爷在隐瞒什么，而这个隐瞒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导致自己政审失败的原因。

03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杨明杰心不在焉。同事们都知道他考上了公务员，纷纷过来恭喜，他只能勉强应付。到了中午休息时间，他实在坐不住了，决定回家一趟。

杨宏伟不在家。邻居告诉他，老爷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见个老朋友。

杨明杰用钥匙开门进去，客厅里很安静。他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些文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爷爷的房间。

杨宏伟的房间很简朴，一张单人床，一个老式的衣柜，还有一张小书桌。杨明杰记得，昨晚爷爷收起文件的时候，动作很快，应该就放在附近。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日常用品，没有什么特别的。然后是床头柜，也是一些药品和日用品。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衣柜。

衣柜的最下层，有一个铁盒子。杨明杰从小就知道这个盒子的存在，但从来没有打开过。爷爷说过，那里面放着一些旧东西，没什么用。

现在，杨明杰决定打开看看。

盒子没有上锁，但因为年代久远，开启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里面果然有一些发黄的文件，还有几张黑白照片。

杨明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是一张退伍证。证件上的照片是年轻时的爷爷，英俊而严肃。证件显示，杨宏伟是在一九七八年退伍的，服役时间长达二十年，军衔是少校。

这让杨明杰有些吃惊。爷爷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当过这么久的兵，更没有提到过军衔。在杨明杰的印象里，爷爷只是个普通的退伍老兵，靠着微薄的抚恤金生活。

他继续翻看其他文件。有几张是奖状，表彰杨宏伟在某某任务中的出色表现。还有一张是调令，调杨宏伟到某个特殊部门工作。但是这些文件的细节部分都被涂黑了，看不清具体内容。

最让杨明杰震惊的，是几张照片。照片上的杨宏伟穿着军装，站在一群同样穿军装的人中间。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年轻，表情严肃。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荒凉的土地，远处有山脉。

其中一张照片的背面写着几个字："一九七六年，西北任务组。"

杨明杰仔细端详着这些照片，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爷爷在照片中的表情和现在完全不同，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锐利和坚定。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开门声。杨明杰赶紧把文件和照片放回盒子里，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明杰？你怎么回来了？"杨宏伟走进客厅，看到孙子有些意外。

"哦，有点事需要拿个东西。"杨明杰撒了个谎，"爷爷，您去哪儿了？"

"去见了个老朋友，很久没见了。"杨宏伟的神色有些疲惫，"明杰，关于你政审的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杨明杰的心跳加速了。他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爷爷开口。

杨宏伟在他对面坐下，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缓缓开口："明杰，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是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

"什么事，爷爷？"

"关于我的过去。"杨宏伟的声音很低，"我知道你刚才进了我的房间，看到了那些东西。"

杨明杰愣住了。他没想到爷爷这么敏感，能够察觉到铁盒子被动过。

"爷爷，我..."

"不用解释，孩子。这不怪你，是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杨宏伟摆摆手，"明杰，你知道什么叫政审吗？"

"当然知道，就是政治审查，主要看个人和家庭的政治背景。"

"对，政治背景。"杨宏伟苦笑了一下，"明杰，你的政审之所以过不了，很可能是因为我。"

杨明杰不解地看着爷爷。在他看来，爷爷就是个普通的退伍军人，怎么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政审？

杨宏伟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继续说道："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今天去见的那个老朋友，是我以前的老上级。他告诉我，有人在调查我们家的背景。"

"调查什么？"

"调查我在部队里做过什么。"杨宏伟的声音变得更低，"明杰，爷爷这辈子，做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

04

杨明杰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这样的表情。那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歉疚，仿佛承载着巨大的重量。

"爷爷，您到底做过什么？"杨明杰轻声问道。

杨宏伟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孙子。外面的夕阳正在下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明杰，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不是不想，是不能。"

"为什么？"

"因为那涉及到国家机密。即使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不能说。"杨宏伟转过身，看着孙子，"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的名字，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的话。"

"谁？"

"李司令。他是我以前的老上级，也是唯一知道我全部过往的人。"杨宏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他的地址。但是明杰，我要告诉你，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有些秘密，埋在心里比说出来更好。"

杨明杰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在城市的另一端。

"他愿意见我吗？"

"我今天已经跟他说了你的事。他同意见你，但是只有一次机会。"杨宏伟的神色变得严肃，"明杰，你要想清楚。一旦知道了真相，就再也回不去了。"

杨明杰没有犹豫太久。他需要知道真相，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政审，更是为了理解自己从小到大生活在其中的那个谜团。

第二天是周六，杨明杰按照地址找到了李司令的住处。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建于八十年代，楼房外墙斑驳，楼道里光线昏暗。

李司令住在四楼。杨明杰按响门铃后，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身材高大，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保持着军人的挺拔姿态。他的眼神很锐利，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内心。

"你就是明杰吧？"李司令打量着他，"长得很像你爷爷年轻的时候。"

"李爷爷好。"杨明杰礼貌地问候。

"进来吧。"

李司令的家里很简朴，客厅里摆着老式的家具，墙上挂着几张黑白照片。杨明杰注意到，其中一张照片上有爷爷的身影。

"坐吧，孩子。"李司令给他倒了一杯茶，"你爷爷跟我说了你的事。政审过不了，是吗？"

"是的。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司令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他沉默了很久，仿佛在整理思绪。

"孩子，在我告诉你真相之前，我需要你保证一件事。"

"什么事？"

司令的话音刚落，男主像被一道惊雷劈中，爷爷，那个他以为再普通不过的老人，竟然藏着如此石破天惊的身份！

"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朋友，同事，甚至将来的妻子。这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保护你爷爷。"

杨明杰点头："我保证。"

李司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

"你爷爷杨宏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军人之一。他聪明，勇敢，忠诚，执行任务从来不打折扣。但是，也正因为这些品质，他被选中参与了一些特殊的任务。"

"什么任务？"

"一九七六年，国家需要在西北地区执行一项绝密任务。具体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但是这项任务关系到国家安全，必须绝对保密。你爷爷是任务组的核心成员之一。"

李司令站起身，走到窗边，和昨天的杨宏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任务执行得很成功，但是代价也很大。任务组的十二个人，最后只有三个人活着回来。你爷爷是其中之一。"

杨明杰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了在铁盒子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上面写着"一九七六年，西北任务组"。

"任务结束后，为了保密需要，所有参与者的档案都被重新整理。官方记录显示，你爷爷只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兵，参与过一些基础建设工作。但实际上，他做过的事情比这复杂得多。"

"那为什么会影响到我的政审？"

李司令转过身，看着杨明杰："因为有人在翻旧账。最近这几年，国际形势变化很大，一些历史问题重新浮出水面。有人认为，当年的那项任务存在争议，参与者应该重新接受审查。"

"什么争议？"

"这个我不能说。"李司令摇摇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爷爷从始至终都是忠于国家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国家利益。"

杨明杰感到困惑和愤怒。爷爷为国家服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成了孙子前途的障碍。

"那我该怎么办？"

李司令重新坐下，神色变得更加严肃："孩子，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去申诉或者抗争。相反，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你爷爷的过去，永远都会是一个污点，无论事实如何。"

"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放弃？"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换个方向。公务员不是唯一的出路，以你的能力，在其他地方一样可以有所作为。"

杨明杰沉默了。他理解李司令的用意，但是内心深处，有一股不甘的情绪在涌动。

"李爷爷，如果我不放弃呢？如果我一定要为爷爷证明什么呢？"

李司令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你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孩子，有些战斗，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05

从李司令家里出来，杨明杰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爷爷的过往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但同时也更加英勇。一个为了国家利益牺牲了九个战友生命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孙子政审的障碍？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学附近。这里有他和同学们经常去的咖啡店，有他曾经奋斗过的图书馆，还有他第一次决定考公务员的那个小公园。

手机响了，是赵一鸣打来的。

"明杰，在哪儿呢？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杨明杰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也许和老同学聊聊，能够让他的心情平静一些。

他们约在了大学附近的一家餐厅。赵一鸣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起来心情很好。

"听说你的政审问题解决了吗？"赵一鸣问道。

"还没有。"杨明杰如实回答。

"那可真是麻烦了。"赵一鸣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不过也没关系，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杨明杰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什么？"赵一鸣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关于我政审失败的原因。"

赵一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了一下："明杰，咱们是老同学，我也不瞒你了。是的，我知道一些情况。"

杨明杰的心沉了下去。

"你知道我家里的关系，我爸在组织部门工作过。通过一些渠道，我了解到你家里的背景有些复杂。"赵一鸣的声音变得很低，"明杰，你爷爷当年参与过一些敏感的任务，现在被重新审查。这种情况下，你想通过政审是很困难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被刷掉？"

"我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没想到真的会这样。"赵一鸣的表情有些愧疚，"明杰，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

"但是你没有提醒我。"杨明杰打断了他的话，"相反，你还在暗中推波助澜。"

赵一鸣的脸红了："明杰，你不能这样说。我什么都没做。"

"是吗？"杨明杰站起身，"一鸣，我们从大学就认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但是现在我发现，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看待。"

"明杰，你误会了。"

"误会？"杨明杰冷笑，"你知道我爷爷的情况，却从来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政审可能有问题，却让我一个人在那里傻等。这就是你的朋友之道？"

赵一鸣低下了头，没有反驳。

杨明杰离开了餐厅，心里的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一起。他意识到，自己不仅要面对政审的问题，还要面对人性的考验。

回到家的时候，杨宏伟正在厨房里做饭。看到孙子回来，他关切地问："见到李司令了吗？"

"见到了。"杨明杰坐在沙发上，把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爷爷。

杨宏伟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明杰，对不起。"他说，"是爷爷连累了你。"

"爷爷，您不用道歉。您是为了国家。"杨明杰站起身，走到爷爷身边，"但是我想知道，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现在会成为问题？"

杨宏伟摇摇头："孩子，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说。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一旦说出来，可能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

"比现在还大的麻烦？"杨明杰苦笑，"爷爷，我的政审已经过不了了，还能有什么更大的麻烦？"

杨宏伟看着孙子，眼神里满是痛苦和纠结。

"明杰，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的，爷爷。我需要知道真相。"

杨宏伟走向那个铁盒子，取出了最底层的一份文件。那是一张已经发黄的任务书，上面的大部分内容都被涂黑了，只能看清几个关键词："绝密"、"西北基地"、"清理行动"。

"一九七六年，国家在西北地区有一个绝密的军事基地。那里进行着一些特殊的研究工作。"杨宏伟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重，"但是基地出现了问题，有人叛变，泄露了机密。我们任务组的职责，就是去清理这个基地。"

"清理？"

"是的，清理。"杨宏伟闭上了眼睛，"包括那些叛变的人员，包括那些知道秘密的研究人员，包括...我们自己人。"

杨明杰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他开始明白，为什么爷爷的过往会成为政审的障碍。

"任务很成功，但是代价也很大。基地里的一百二十三个人，最后只有我们任务组的三个人活着离开。"杨宏伟睁开眼睛，看着孙子，"明杰，你现在明白了吗？你爷爷这一辈子，手上沾满了鲜血。"

杨明杰震惊地看着爷爷。他无法将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和那个在荒漠中执行杀戮任务的军人联系在一起。

"但是爷爷，您是在执行命令。"

"命令？"杨宏伟苦笑，"孩子，有些命令是不应该执行的。有些秘密是不应该用生命来保守的。我用了四十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太晚了。"

"那现在怎么办？"

杨宏伟重新把文件放回铁盒子里："现在国际形势变了，有些当年的事情被重新翻出来。有人质疑那次行动的合法性，质疑我们是否滥杀无辜。虽然官方还没有公开调查，但是内部已经开始审查相关人员的后代了。"

杨明杰终于明白了政审失败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爷爷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历史的阴影太过沉重，以至于连后代都要承担代价。

"爷爷，我想为您做点什么。"

"孩子，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是我的报应，不应该牵连到你。"杨宏伟摇摇头，"忘记公务员的事吧，去过自己的生活。"

但是杨明杰已经下定了决心。

06

接下来的一个月，杨明杰开始了自己的调查。他请假离开了工作岗位，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了解爷爷的过往。

首先，他去了国家档案馆，查阅公开的历史资料。关于一九七六年的西北地区，确实有一些异常的记录。多份文件显示，那一年在西北某地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导致一百多人死亡，但具体情况被列为机密。

然后，他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到了当年任务组的另外两个幸存者。其中一个已经去世了，但他的儿子告诉杨明杰，父亲临终前曾经说过，那次任务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

另一个幸存者叫王国华，现在住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杨明杰买了火车票，专程去见他。

王国华已经七十八岁了，身体不太好，住在一个简陋的养老院里。当杨明杰说明来意后，老人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你是杨宏伟的孙子？"

"是的，王爷爷。"

王国华打量着他，沉默了很久："孩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王爷爷，我爷爷现在因为当年的事情被重新审查，连我的政审都过不了。我需要知道真相。"

听到这话，王国华的表情变了："他们要翻旧账？"

"是的。"

王国华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年我们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王国华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始讲述：

"一九七六年，西北基地确实出现了泄密事件。有几个研究人员私下里接触了外国间谍，准备出卖一些重要情报。这件事被发现后，上级决定秘密处理。"

"怎么处理？"

"开始的计划是逮捕叛徒，封锁消息。但是任务执行过程中出现了意外。"王国华的声音变得颤抖，"基地里的人员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开始反抗。战斗中，有人引爆了基地里的实验设备，造成了大爆炸。"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场屠杀。"王国华闭上了眼睛，"爆炸引起了火灾，基地里的人员四处逃散。我们的任务是不能让任何人活着离开，因为他们都知道基地的秘密。于是..."

王国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杨明杰已经明白了。

"王爷爷，那些人真的都是间谍吗？"

"不是。"王国华摇摇头，"大部分都是无辜的研究人员和工作人员。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杨明杰感到一阵恶心。他无法接受，爷爷参与了对无辜人员的屠杀。

"但是我们当时没有选择。"王国华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命令是绝对的，不容质疑。而且，如果让他们活着离开，泄露基地的秘密，后果会更严重。"

"现在还有人知道真相吗？"

"知道真相的人不多了。当年的指挥官早就死了，大部分参与者也都不在了。现在活着的，可能就剩下我、你爷爷，还有李司令。"

杨明杰告别了王国华，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他开始理解，为什么爷爷从来不愿意谈论过去，为什么他总是显得那么内疚和痛苦。

回到家后，杨明杰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爷爷。杨宏伟听完后，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明杰，现在你知道了，你爷爷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杀人犯。"

"爷爷，您不是杀人犯。您是在执行命令，是为了国家安全。"

"国家安全？"杨宏伟苦笑，"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时候，国家安全只是一个借口。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也有家庭，也有孩子。我们毁掉了一百多个家庭，这能叫国家安全吗？"

杨明杰沉默了。他开始理解爷爷内心的痛苦，也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人要翻旧账。

但是，他同时也感到愤怒。不是对爷爷的愤怒，而是对这个制度的愤怒。一个为国家服务了一辈子的老人，到头来却要承担历史的罪责，这公平吗？

"爷爷，我想为您做点什么。"杨明杰说。

"孩子，你能做什么？这是历史的债，总是要还的。"

"不，爷爷。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不是您的真相，而是整个事件的真相。"

杨明杰开始着手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他把了解到的所有情况都整理出来，包括当年的历史背景，任务的具体经过，以及各方人员的证词。然后，他把这份报告递交给了相关部门。

同时，他还联系了一些媒体记者，准备公开这个事件的真相。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杨明杰知道，一旦公开真相，不仅是爷爷，连他自己也会面临巨大的压力。但是他觉得，有些真相是应该被揭露的，有些历史债务是应该被正确理解的。

07

杨明杰的报告很快就引起了关注。相关部门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重新审查一九七六年西北基地事件。

调查过程持续了三个月。调查组访问了所有能找到的当事人，查阅了大量的历史档案，甚至实地考察了当年的事发地点。

最终的调查结果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调查显示，当年的西北基地确实存在泄密问题，但泄密的规模和影响远没有当时想象的那么严重。更重要的是，基地里的大部分人员都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道泄密事件，更没有参与叛国活动。

换句话说，当年的"清理行动"确实存在过度杀戮的问题。

但是，调查组同时认定，包括杨宏伟在内的任务组成员，只是执行命令的普通军人。他们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做出了他们认为正确的选择。真正应该承担责任的，是下达命令的上级领导，以及制定这种极端政策的决策者。

调查报告公布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有人认为，这是对历史错误的纠正，体现了国家的进步。也有人认为，翻旧账没有意义，只会增加社会的分裂。

对杨明杰来说，最重要的是爷爷的态度变化。

"明杰，谢谢你为爷爷做的一切。"杨宏伟说，"但是我心里的负担，不会因为这个调查结果而减轻。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家庭，我永远都欠他们的。"

"爷爷，您已经为此痛苦了四十多年。是时候放下了。"

杨宏伟摇摇头："孩子，有些债是永远还不清的。但是我很高兴，至少你不会再因为我的过去而受到影响。"

确实，随着调查结果的公布，杨明杰的政审问题得到了解决。人事部门主动联系他，表示愿意重新审核他的材料。

但是杨明杰拒绝了。

"为什么？"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问，"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是的，曾经是。"杨明杰说，"但是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

他决定从事律师工作，专门为那些因为历史问题而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提供法律援助。他觉得，这比做公务员更有意义。

至于赵一鸣，他确实如愿成为了公务员，但是杨明杰对此已经没有任何嫉妒或愤怒。他意识到，真正的成功不是获得一个职位，而是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几个月后，杨明杰通过了司法考试，成为了一名执业律师。他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帮助一位因为父亲历史问题而无法入党的年轻人。

那天晚上，杨明杰回到家，发现爷爷正在整理那个铁盒子。

"爷爷，您在干什么？"

"我想把这些东西捐献给档案馆。"杨宏伟说，"让历史学家去研究吧，也许能够帮助更多的人了解那段历史。"

杨明杰点点头。他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明杰，你知道吗？"杨宏伟突然说，"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是有一件事我从来不后悔。"

"什么事？"

"把你养大。看着你成长为一个正直的人，这是我最大的骄傲。"

杨明杰走过去，抱住了爷爷。他们祖孙两代人，终于从历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外面的夜空很清澈，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杨明杰想起了小时候，爷爷曾经告诉他，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明亮，有些黯淡，但它们都在努力发光。

现在他明白了，生活就像那些星星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些光彩，有些阴暗，但重要的是，要继续努力地发光。